這是承桑瑾第一次見到他拿起劍的模樣，她緩慢又遲鈍地眨了眨眼，問他：“你要走啦。”

說是疑問，實則也不是疑問，林霰看著她，感到擔心，她會不會忽然掉下眼淚來。

但是沒有，風把她鬢間的梨花吹落了，承桑瑾只是說：“好吧。”

林霰說：“我還會回來。”

回來，什麼時候呢？承桑瑾內心深處不可自抑地、有些悲傷甚至絕望地想。

我還有機會再見到你嗎？

第二天，承桑遙告訴眾人，她要去鄺陽宗一趟，去找趙端延，有人情緒激動地阻止，但承桑遙什麼都沒說，等到眾人都離開後，她把承桑瑾叫到一邊，囑咐道：“我走這幾日，會在山上設結界，山外的人很難進來，到時候你和那小子一起看著點，知道嗎？”

承桑瑾雙手抱著茌章，聞言神色有些不對，吞吞吐吐道：“他……”

承桑遙一挑眉。

“他走了。”

“啊。”承桑遙扶額，“這些修真界的人吶……”

承桑瑾在一旁沉默，但承桑遙卻沒再說什麼，只是再叮囑了她萬事小心，並保證自己會速歸，便下山去了。

茌章扭過頭，爪子抵在承桑瑾唇邊，似乎想要讓她扯出一個笑意來，承桑瑾把他放在地上，自己坐到他的旁邊，怔愣地看著遠處的群山發呆。

承桑遙沒有食言，很快，她便心事重重地回來了。

但就在她回來後不過幾日，先是幾名仙門弟子一同前來轟破山上的結界，幸而被趕來的許端延制止，就在承桑瑾還抱有一絲僥幸，祈求一切都能夠有轉機的時候，噩夢才剛剛開始。

混亂中，茌章為她擋下不知從哪刺過來的一劍，積攢的修為毀於一旦，承桑遙找到他們，把自己最後的私心留給了承桑瑾。

承桑瑾從另一條山路跌跌撞撞地走下山，懷裡還抱著生死不知的茌章，血把她胸前的大片衣襟都染紅了，她的臉頰也是潮濕的，不知是血、或是眼淚。

眼前的景物變得模糊，耳旁似乎還充斥著山上的哭喊，徹底昏迷前最後模糊的記憶裡，她看見了山腳下的村莊，下一刻，她就倒在了地上。

再睜開眼，看到的是破舊的房梁。

有人站在床前，她竭力抬起頭去看，是林霰，承桑瑾心裡莫名鬆了一口氣，再一伸手，摸到茌章身上柔軟的皮毛，她嚇了一跳，轉身喚道：“茌章，茌章！”

“他沒事。”林霰說道。

承桑瑾細看才發現茌章身上的傷口，大大小小的幾處都被處理過了。

“這裡是徐州，離寂洲山很遠，”林霰繼續道，“別再回去，也別在這裡待太久，這所房子是我好友在凡間置辦的，寫的是你的名字，走的時候要把房子賣掉。”

是了，記憶逐漸回籠，承桑瑾知道是林霰救了自己，她抿了抿幹澀的唇，垂下眼睛道：“多謝。”

“你救過我，”林霰說，“在如今亂世，幸好我還能有機會把這份恩情還了。”

承桑瑾在第二次感到他們即將分別的時候，也仍然沒有落下眼淚，又或許是她哭不出任何眼淚了，天上的太陽落下，無窮盡的灰暗鋪天蓋地籠罩下來，再然後是風雪，細碎地撲在窗欞上，木門一開一合，承桑瑾轉過身不去看。

林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