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漬與青瓷碎片四濺。
部分茶漬沾染到坐於她下首的黎煦之身上。
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擺,黎煦之不甚在意的勾唇。
“那這個呢?蓋著皇姐你的玉璽印章,還能是偽造的嗎?”
一封破舊的羊皮紙被黎煦之隨意捏在指尖,幾乎是在看清那東西的瞬間,皇帝的臉色便已經不受控的扭曲。
“你……你怎麼會拿到……”
輕勾唇角,黎煦之緩緩起身。
“看來皇姐是不打算否認了,如此甚好。”
“餘大人,你來給諸位大人念念這契約書的內容吧。”
緩步走下禦臺,黎煦之把那捲羊皮紙交給刑部尚書。
雖然歷經十六年,但因為材質原因,上面的字跡依舊清晰,那尊玉璽的印記也分毫不差。
——朕,欲與匈奴部落修好,願以每年五千萬兩黃金、萬石糧食、珠寶萬串為交換,以謀大謨與匈奴百年交好,永不開戰。
——永元十年,十一月。帝,穆親筆。
隨著餘尚書的話音落地,滿朝嘩然。
永元十年,大謨僅與匈奴交過一次戰。
永元十年十二月七日,驃騎將軍霍予晚率領十萬大軍,遵帝令,趕赴北境,攻打匈奴。
既已於十一月與匈奴部落簽訂契約,又何故在十二月興師動眾下令開戰?
北境,嚴寒之地。
從京城趕赴至此,單是其惡劣的環境,便不知要凍死多少兵士。
“陛下,請給我等……不,請給天下臣民一個交代!”
當年霍將軍之勇,大謨萬民敬仰,有她在,擊退匈奴本該是指日可待之事,可萬萬沒想到,一國之君,竟背棄天下,主動與匈奴簽訂了這樣一份契約……
所以那些無論如何都查不到歸處的撫卹金,並不是被貪汙,而是被送去北境,送給了匈奴。
頹然的坐在皇位上,黎穆之無聲苦笑。
“你們懂什麼……你們又知道什麼……”
她不過是在用這種辦法除掉一個後患無窮的妖邪而已。
“你和她贏了……朕,無話可說。”
良久之後,皇帝緩緩起身,望著底下的黎煦之低聲開口,隨即,便撥去頭上鳳釵,背影蕭條的往外走。
“你們總有一天會後悔,會明白朕的苦心……”
在滿朝文武百官的注視下,白發漸生的黎穆之步步走在禦臺,又在邁下最後一個臺階時,昏然倒地。
“陛下,太醫,快請太醫!”
朝堂上陷入慌亂,紛雜,吵鬧,黎煦之獨自站在原地,望著那高高在上的皇位,神色冷淡而平靜。
當年,若黎穆之將自己的憂慮對她坦然告知,黎煦之會主動帶著霍予晚解甲歸田,遠離京城,遠離朝堂。
可偏偏,她選了最決絕的一種方式。
……
“報,北境八百裡加急,匈奴王女率軍正朝北境大謨邊界處進犯!”
皇帝昏迷的第三天,一封軍中急報傳入京中。
彼時京城剛下第一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