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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殺過多少人。
林霜柏在問出這句話時,語氣中隱含肯定,意味著他百分百確定安仁的手上有不止一條人命。
無論間接還是直接。
在過去十一年這個漫長的時間跨度中,安仁戴著一個追求正義為死者發聲的死亡天使面具,奪走了一條又一條鮮活的性命。
安仁從來都不是天使,可若要用死神來形容他,又似乎過於抬舉,一個不把人當人的殺人犯,最多隻能被看作是來自地獄的使者。
面對林霜柏的質問,安仁的反應是全然的平淡,他並不會因問題而感到被冒犯,也不認為這是一個多嚴重需要認真對待的問題,他就只是一手扣住安思言的下巴強迫她仰起頭,然後用解剖刀在她喉間面板上輕輕地劃拉了一下。
解剖刀鋒利異常,哪怕只是不用力的一下輕劃,都足以在面板上劃出一道血痕。
安思言的恐懼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她被迫往後仰起的頭,目光所及之處是安仁的下巴,她看不清安仁臉上的表情,卻能知道此刻安仁並無所謂她的反應,因為安仁已經從根本上沒有把她當成是一個人來看。
身體控制不住地因過度的恐懼而抽搐,她不斷發出嗚咽聲,不是求救,只是一種無助而絕望的掙紮,她想林霜柏是不會救她的,第二人格的林霜柏跟林順安截然不同,如果是林順安,安仁在她身上劃下第一刀時就已經阻止了,而林霜柏,從適才到現在,卻似一刻都沒有把她以及她承受的所有痛苦折磨放在眼中。
她被鐵鏈綁在這張椅子上,不論是在她前方的林霜柏還是在她身後的安仁,都是不把人命當回事的瘋子。
已經不可能得救,她會死的,用生命為自己的莽撞、自以為是和無知付出代價。
可她明明,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為普通人伸張正義而已,她錯了嗎?
安思言沒有答案,在找出那個答案前,她兩眼一黑,因劇烈的情緒而失去了意識。
突然變得悄無聲息不再顫抖的安思言讓安仁失去了繼續在她身上下刀的興致,他放開了安思言,然後舉起手裡的解剖刀,在燈光下仔細觀察刀刃上的鮮血,而後說道:“跟你一樣,我非常喜歡解剖屍體,雖然從我當上法醫至今,已經解剖過數不清的屍體,見過各種各樣的死法,可每一次解剖,依舊會讓我感覺到興奮。將一具屍體切開,把裡面的器官一個個拿出來,檢查完後再一個個放回去,再把屍體重新縫合好,這是一個很讓人沉醉的過程。至於殺人,其實我從來都不在乎死了多少人,我只是好奇那些人死亡的過程,所謂的殺人手法,也不過就是我研究的一部分罷了,讓那些人以我設計好的方式死去,他們死前的反應,還有死亡定格的那一刻,所有的這一切,都讓我覺得很快樂,很享受。”
不在乎,自然也不會去數殺過多少人,並且因為享受的是死亡而並不是殺人這件事本身,所以他從來不會留下任何東西來回味,也不需要從死者身上取走任何東西當作是戰利品。
用拇指抹一下刀刃上的鮮血,安仁嘆息般說道:“我的確給那些人提供過很多殺人計劃,可不管是誰,執行起來都不如我自己動手完美。在那些殺人計劃裡,我一直在向這個社會提問,可這麼多年來,能聽到我的提問並給予回應的,只有你和林順安。”
林霜柏沒有說話,在這一刻,他沒有任何話要跟安仁說,也並不想對安仁的話做出回應。
安仁垂眸看了昏過去的安思言一眼,似乎有些嫌惡,可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那一絲嫌惡並不針對安思言一個人,他再次抬眼看向林霜柏時,平日裡總是親切溫和的臉上只顯露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冷漠:“這個世界上,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蠢笨如豬,終日碌碌無為的活著,依照別人定好的人生模版來過自己的人生,將自己的一輩子過成無意義的複制樣品,從小時候開始就無知無覺地接受那些自相矛盾的所謂世俗道德觀念,長大後則繼續活在社會和法律制定的條條框框中,這樣毫無自我的提線木偶,死一個和死一百個都沒有任何差別。”
那些生來就平庸的人,生活在世上各個角落,遵從著毫無意義的時間線過日子,根據出身和家庭環境決定將來能走多遠,十八歲前上的小學、初中和高中決定了之後能上怎樣的大學,上大學要選擇一個好找工作的專業,之後不管是二十二歲畢業還是再讀個研究生二十四歲畢業,最終還是會過上跟旁人並無差別的社會打工人生活,美曰其名是打拼生活,實際上不過是為後半生的車貸房貸努力,同時還要找物件,無論男女都被灌輸要成家生孩子才是孝敬父母的思想,即使一開始不願意到最後也終會向父母低頭妥協,一旦接受相親結婚就會被催生,等有了孩子後就開始為養孩子以及之後的教育問題而頭痛,在柴米油鹽中徹底失去自我,一輩子就這麼忙忙碌碌的熬到退休,跟自己的父母一樣,這是普通人平庸的生活。
至於那些所謂的精英,實際上也沒有太大差別,努力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達成世人眼中成功的人生,思考著如何能取得成功;父母把世俗定義下的完美人生概念灌輸給他們,而他們也欣然接受並竭盡所能的實現;事實上,不論哪個階層,都不過是在複制父母的人生罷了,因為這樣複制貼上的人生最安全,最不容易出錯。
像這樣根本就沒有自我的提線木偶,不管少幾個,社會都會繼續運作,世界不會有任何改變,地球也一樣會自轉,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對此感到不安,産生不必要的罪惡感?
所謂殺人,不過是閑來無事時清理一下可有可無的人類複製品罷了。
“你被那些根本就比不上你的人辱罵指責,難道不覺得可笑憤怒嗎?他們總是在責怪受害者,自己的潛意識裡相信好人有好報,壞人自有天收那一套理論,於是就連聽說別人遭遇不幸時,他們都會本能地尋找受害者的錯處,因為只有找到了受害者的錯處,才能繼續維持他們內心那一個世界公平又安全的幻覺,才能繼續相信只要跟受害者不一樣自己就很安全的無謂又愚蠢的想法。明明受害者根本沒有義務去為加害者的行為負責,可人們卻總喜歡站在道德制高點去責怪受害者,讓受害者去承擔引發犯罪的道德責任。”安仁用解剖刀指向昏倒的安思言,“還有那些新聞媒體記者,無論是十一年前還是十一年後,都在踩著別人的傷口進行報道,什麼正義和公正,不過是在吃人血饅頭,不僅如此,他們還熱衷於將原本就已經處於弱勢地位的人進一步推向深淵,以各種模糊焦點、抹黑受害者等方式弱化加害者的存在。”
“受害者並不完美且在哪些問題或行為上犯了錯”這個敘事框架,對於大眾而言顯然比“這個世界原本就危險而混亂”要更容易接受。而在某程度上比起攻擊一個已經犯下罪行的,強大且令人恐懼的加害者,攻擊譴責受害者顯然更容易也更安全。對很多人來說,受害者一旦真正無辜,就意味著任何人都有可能無緣無故的成為受害者,這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於是人們幹脆否定了這個事實,轉而把情緒投射到受害者身上。
人們從來就不是不懂正義,只是大多數人都不敢直視那個黑暗中不正義的深淵。
至於那些新聞媒體工作者,他們比誰都更清楚爭議和道德審判本身更能吸引點選率和參與度,因為知道如何才能操縱輿論,也知道人們最喜歡斷章取義的“事實”,真相是什麼根本就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很多時候人們之所以喜歡討論評價一個社會事件,根本就不是為了尋求真相,只是為了表達自己的立場,在尋找認同的同時釋放情緒。
總是去找受害者道德上的不完美,然後貶低和攻擊受害者,對受害者進行情緒審判,如此便能襯托出自己的高貴,一遍遍確認自己始終處在道德高地。對於一般人而言,在獲取資訊時,真相是怎樣根本就不重要,人總是更傾向於接受自己願意相信的事實,還有很多人也並不是真的認同那些看法和觀點,只不過因為他們懶得分辨,所以幹脆選擇附和大流。
明明手裡還握著一把殺人染血的解剖刀,可安仁卻站在安思言身旁張開雙臂,對林霜柏擺出了一副救世主般的姿態:“這個扭曲的人類社會實在太過無趣,所謂的法律也不過是權力者的玩具,大部分時候都形同擺設,而我也實在太過好奇,所以才向這個社會丟擲問題,既然受害者不無辜,那就讓受害者變成加害者,然後讓曾經的加害者成為受害者,當沉默的羔羊不再沉默,當複仇變得輕而易舉,將那條名為禮義廉恥的道德遮羞布撕開,讓汙穢底下的人性之惡全部揭露,也讓人們看清過往那些評判對錯的標準是何等的模糊脆弱,這個社會或許還有機會能被撥亂反正,不是嗎?”
手電筒被放到了高臺上,林霜柏在沉默的聽完安仁所有話後,一直以來的忍耐終於徹底告罄,他眉心微蹙面露不耐卻沒有急於辯駁,只伸手快速拔出那把別在後腰上的手槍,緊接著便毫不猶豫地將漆黑的槍口對準了安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