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怦怦亂跳,腳步因為虛浮而顯得略微慌亂,腦海中全然是那個帶著傷的名字,眼眶中微熱,淚水潮溼。
她沿著青石子路一路蹣跚地踏出門去,慌忙地一轉頭,不由地怔在原地。
幽暗的長道之上,閃爍的螢火在白月光中流淌,她目光追溯的源頭,一襲荼白長衣的挺拔身影赫然而立,手中提著一斛螢火,繞袖漫漫,盈盈而出。
那人的面容遠了又近,李鸞只覺得心中也彷彿撲了空。眼角的熱淚慢慢冷卻下來,順著月光下晶瑩剔透的臉頰滑落。
幽光燁燁,螢火輝輝,她獨立於長道之上的一抹身影,顯得那樣清豔又美麗,遠遠望去彷彿月宮中的仙子。
初次相見時,那般匆忙的驚鴻一瞥,只記得是個十分有意思的小姑娘。他從小長於深宮之中,國色天香見得太多,早就辨不太分明女人與女人的區別了。
若說能一見傾心的,除了年少時偶遇便戲言要許她“金屋藏嬌”的那位,便是眼前的小女孩了。
初見時,見她赤著腳慌張於長亭之上,倒像是隔世的回憶重現,隔著一層朦朦朧朧的霧氣。
他彷彿又回到了鮮衣怒馬的少年時,孩童意氣,一路與同伴歡笑著徜徉而過,目光卻無意中與漫漫花影間那人□□又白皙的腳踝吸引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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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襬如彩蝶翩然,慌亂中踏上青苔石碣,纖纖素手牽引著天上的布鳶,手如柔荑,膚如凝脂。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原以為,他只是思念那個久遠的身影罷了。
可如今再看見她,淚光楚楚地站在他面前,他才發覺自己原本凝結如死水的心,像是豁然間被開啟了一個缺口。
溫泉緩緩而出,如同這漫夜的銀河,如同這流淌的螢火,眼前的小女孩也已經不再只是他認識的那個有點意思的小女孩了。
他才發現,自己竟荒唐到,早已以假亂了真。
他收回了自己唐突的目光,走上前來,抬起手來將自己手中的一斛螢火輕輕遞給面前的人,聲音如同緩緩的河水在這寂靜的夜中流淌開來:“天也漸漸要入秋了,這怕是今年的最後一斛螢火了。”
眼前的人遲遲沒有接過,一雙美麗的眼睛蘊藏著失落的神色,怔怔地望著他。
“這些日子我一直抽不出身來看你,也只能在這夜半時分,悄悄來看你一眼。”他幽幽地望著她,輕聲問道:“可是現在看你的這一臉失望的神色,你等的人似乎不是我。”
眼前人望著他,眼中晶瑩的淚花在閃爍,沉默了許久,才艱難地開口:“我還以為,是王孫回來了。”
他眉頭輕顰,心底的傷被她悄悄揭開,墨玉一般的眼眸似乎要被眼前的螢火燙傷一般。
他居然忘了。
那時他才來自己身邊伴讀,唇紅齒白,一副女相,總惹得幾位皇兄恥笑他是帶了個丫頭跟著讀書。
他眼巴巴望著幾位兄長的伴讀,各個英挺,再望望身後瘦弱的少年,面子上怎麼也掛不住了。
於是,他便勃然大怒,也刻意與他疏遠了。
一次課餘貪玩胡鬧,與幾位兄長推搡只間,他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燭火,燒了師傅擱在案頭的聖賢之書。
被汲黯師傅問責時,眾人都說是他故意為之。
他隱忍不發,悻悻準備好要挨罰,誰知身後那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竟然擋在他的面前,接了師傅的手板。
他雖生得唇紅齒白,細皮嫩肉,可挨那幾下實實的手板,卻依然峨眉高聳,面不改色,全然不放在心上。
“今日之事,全然是王孫胡鬧所為,與殿下全無半點干係。”
最後這事不知怎麼的竟鬧到了父皇那裡,父皇大怒,他被罰跪在深夜的天階露臺,誰人也不能接近。
夜色幽涼如水,銀燭被秋風吹熄滅,冷了畫屏,夜色更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