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前,已向外派出偵騎,匈奴大軍已慢慢移開上谷一代,向西南方緩緩行進。”蘇建將手中的幾隻簡牘遞到衛青手中:“我們若想要找得到匈奴部隊,出塞後應沿著燕山一麓向西北方向行進。”
衛青接著油燈的光亮,摩挲著著手中的竹簡,低眉不語。
“輜重糧草兩日之內運到。我們的軍需和賑災的物品一齊運送,所以稍微慢些。雁門的飛將軍、代郡的公孫敖、雲中的公孫賀的部隊早已備齊了輜重與糧草,部隊已經集結完畢出塞了。”韓說將手中的呈報也遞到了衛青的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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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迅速,倒顯得我們慢了半拍,拖了全軍的後腿啊。”蘇建聞後心中有些擔憂,搖了搖頭嘆道:“不知是否會被人詬病有畏戰之心。”
“無妨,也不用和別人比。大漠無垠,出塞後我們都像是沒頭的蒼蠅。”衛青放下手中的竹簡,轉身望向懸掛在身後的漠北輿圖:“偵騎就是我們眼睛。我軍行進途中,方圓百里的敵軍情況,我們都得摸得清楚,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也能留給我軍及時撤退的時間。”
韓說聽完點了點頭,轉身向著身邊的蘇建問道:“如今派出的偵騎兵有多少?”
“十人有餘。”蘇建趕忙答道,轉眼望向衛青。
衛青凝眸沉默了須臾,望著輿圖之上遼闊無垠卻毫無標註的匈奴腹地,緩緩道:“我們對於漠北的情況現在一無所知,大軍行進途中,我們要想把眼睛擦亮了,就必須儘量擴大我們的偵查範圍。一個方向上,絕對不能只有一名偵騎。我們偵騎必須要像一張網一樣撒出去,環環相扣,一點一點擴大我們的偵查範圍。”
蘇建有些明白衛青的意思,頷首道:“將軍說的有理,末將再調動三十騎的偵騎來隨軍行事。”
“只怕還要更多。”衛青捉起筆來,在案上的絹帛上描出一副圖來:“我們以部隊行動的軌跡為核心,將偵騎像網一樣撒開。那麼在偵騎四出後,我們身後的偵騎也不能隨軍繼續前行,而要自成崗哨,予以保證部隊的回撤。偵騎之間也要協調統一,每人在自己負責的區域之內偵查,如發現異動,應儘快向下一層偵騎傳報。”
蘇建手心也漸漸發熱,怔了怔卻也逐漸跟上衛青的思路,竟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如此說來,我們要專門成立一隻偵騎的部隊。”
衛青落筆,頷首輕聲:“偵騎隊伍中,最好有一些降漢的匈奴士兵。給這些人以更加優渥的待遇。每一組偵騎由一名漢軍士兵與一名匈奴士兵聯和協同。如此,我大約需要近百名這樣計程車兵。”
“專門的偵騎兵團?”韓說聽後沉思半晌,不住地點了點頭:“培養我們計程車兵對漠北的熟悉,如此又經驗的偵騎也有利於我們以後的作戰。”
蘇建也認同,抬眼問道:“還有一個問題,我們的輜重要如何處理,如果用馬車拉,必然會受制部隊行軍速度。”
“此戰既然是以騎兵軍團出戰,那就要立用騎兵的機動性。因此輕裝簡從,一人雙馬,走馬與戰馬,不配備馱馬,僅攜帶單程的口糧與軍需。大軍出塞後,命軍中士兵在大軍行進沿途中埋好糧草,用於軍隊回撤退沿線補給。無需太多,最多準備足夠的兩日的口糧即可,只為有備無患。”衛青抬眉望著蘇建有些錯愕的臉,又輕聲補了一句:“按我的想法,大軍回撤的口糧,我們可以去匈奴那裡拿。”
韓說一聽便來了精神,目光炯炯地望著衛青:“將軍此話何意?”
蘇建也狐疑地望著衛青,只覺得眼前的人思路驚人,自己有些反應不過來。
衛青沉默了須臾,轉過身去,抬手指著輿圖之上匈奴腹地極深處一處未有標記的地域,韓說與蘇建也趕忙圍上前來看那處。
“跟太子於單隨他降漢的一眾匈奴將領來長安拜謁陛下時,衛青曾有幸與其中一二交談過。他們中有人曾告訴我,匈奴人每年五月必回大會龍城,在這裡祭祀他們的宗廟。匈奴人逐水草且不設城,龍城地處漠北腹地深處,可能只是一個祭壇,周圍有一些留駐的匈奴人的部落。”
蘇建大約已經瞭然了衛青的意圖,不禁抬手抹了一把額頭細密的汗珠嘆道:“這麼說,將軍是不打算向西北方向去追擊匈奴人了。”
衛青抬眸,兩人的目光交匯了片刻。
帳中的燈火,倒影在他漆黑的瞳孔中,熒光閃爍間,蘇建覺得自己的眼眸似乎也被他點燃了。
“此時匈奴大軍還留戀於我朝邊境的城郭,腹地深處恐怕是無人駐守。但匈奴人有一個習慣,五月大會龍城前必然會將所劫掠的許多財物囤積到龍城去,為了一年一度的慶典做準備……”他聲音依舊如同緩緩的河水一般清淺,可其中深意,早已讓帳中議戰之人都瞭然於胸。
“以彼之道,還治彼身!”韓說領悟,拍案叫好道:“他們搶我們的,都再給他搶回來!”
蘇建聽得滿頭大汗,可卻覺得手腳發熱,心緒也漸漸高漲起來。
這樣的思路真是大膽,當真時聞所未聞,但同時似乎又是構思嚴謹。
他原本在聽說派來上谷的車騎將軍是皇帝的小舅子,還頭疼了好一陣子。皇親國戚不僅鮮少歷練,還養尊處優,剛愎自用,實難伺候。
畢竟出兵打仗是出生入死之事,跟著這樣的將領出塞作戰,對手還是不可戰勝的匈奴人,任誰都難免膽戰心驚。
可這短短一日相處下來,眼前的男子卻給他十分不一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