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等人稍作修整,便騎上駿馬與上谷屯軍校尉蘇建一起,向著漢匈邊界被匈奴人屠戮的界碑附近的城郭而去。
至於上谷一役中死傷情況,幾人一路上邊走邊說。
“今早還去巡視了,實在是慘不忍視。”蘇建騎在馬上,邊走便嘆道:“末將從軍這些年了,從未見過那樣的慘狀。屍山堆起來,比人騎在馬上都高出許多。”
衛青凝眉不語,一字一句卻都烙在心上。
“還有那些被胡虜糟蹋了的姑娘。殺了她們丈夫,卻還要在他們亡夫還未冷的屍首旁,糟蹋了她們,哎……除此以外,還有許多年輕漂亮的姑娘,被強行帶走了。”蘇建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有幾個葬了夫婿後要自殺殉葬的,被末將手底下的兵士攔住了。”
“媽的胡虜真不是東西,如此行徑和禽獸有什麼區別!”韓說在旁怒喝一聲。
衛青回頭望著韓說,神色淡漠,頓了須臾,冷聲道:“他們本就是禽獸。”
一路上大約走了近半個時辰,晌午時分終於到達了界碑處,除了蘇建手下的上古屯軍,羽林與期門的子弟從未見過如此景象。
那些早已在鐵騎的踐踏下搗毀的不成模樣藩籬,千瘡百孔的房屋,浮屍遍野。
山谷駐軍的一部分士兵負責清理這裡,他們將那些遇難者的屍首整齊排列堆放,有些屍首甚至找不全了,七零八落的頭顱與手腳也被撿回來堆砌在一起,圍成幾座高大瘮人的屍山。
上谷駐軍的將士手中皆蒙著面巾,幾個人一齊將黑乎乎的油傾撒在屍山之上,其餘人將手中拿著蘸了油的火把丟向屍體之上。
只聽轟然一聲,熊熊烈火而起,濃煙沖天。
那烈火灼燒皮肉爆出油脂的密密麻麻的響聲,雖然細微,但卻彷彿千萬只螞蟻爬過面板一般任初次見到的人都會不禁渾身顫慄。
空氣中瀰漫開來一股骨肉烤焦的氣味,和著黑油燒起的煙氣,讓衛青身後的許多羽林期門都不禁作嘔了起來。
蘇建見狀,趕快命人拿來清水與面巾發給隨行而來的羽林與期門,皺眉嘆道:“剛開始都不適應,末將在這裡呆了幾日,也早已習慣了。”
韓說被嗆得連連咳嗽了起來,趕忙接過蘇建遞來的清水漱了漱口鼻,緊蹙著眉頭望著蘇建道:“那為何不入土呢?”
“這樣多的屍首光挖屍坑又得挖上多久啊,這大災之後最怕大疫,過些日子春暖花開了,這樣多的屍首一起腐爛,若是傳出瘟疫豈不是更加麻煩了。”蘇建望了一眼韓說,不禁嘆道:“同為血肉之軀,付諸一炬後原來是這番景象,看起來確實寒心吶。”
“災民如今安置在了哪裡?”衛青環視著四周,輕聲問道。
“全部安置在三里外的一處村落裡了,等這邊拾掇好了,讓他們再回來吧。”蘇建應聲道。
“這不來還真是不知道,屠城原來地這番駭人光景。”韓說嘆了一句又不禁咳了幾聲,轉眼望著一旁表情肅穆的衛青:“若非身臨其境,還真是難以感同身受啊。”
衛青不語,目光卻停留在遠處山丘之上的幾個沒有穿著甲冑的人,他們也和屯軍一樣,撿拾著屍首堆在圍好的屍山之上。
韓說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定睛注視了少許,指著其中一個身形最為高大魁梧的人問道:“那幾個沒有穿著甲冑的是誰?也是屯軍將士嗎?”
蘇建隨著韓說所指之處望去,轉眼答道:“此人名叫張次公,原本也是上谷一代的山匪。此次上谷遭襲兩軍交戰之時,他們也下山來幫忙守軍,砍殺了不少胡虜。”
“胡虜都走了,怎麼他們卻還在這裡?”韓說問道。
蘇建不禁苦笑一聲:“此人眼見胡虜殘殺同僚,心中竟生同仇敵愾之情,曾來末將營中,想投奔我軍中。但末將人微言輕,他的過往也並不光彩,一時不敢相應。不過,他這幾日倒是都在這裡幫忙,也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
衛青望著遠處賣力搬運屍骸的身影,忽然問道:“國難當頭,我們連匈奴的戰俘都可以收為己用,何況是自己的同胞。”
蘇建聽完大喜:“那將軍的意思是……”
“發一身甲冑給他吧。”衛青微微蹙了蹙眉頭,輕聲道。
是夜,軍營行帳中依舊燈火通明。
軍帳之中,衛青與營中副將正商討著此次出擊的匈奴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