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知這一天終究是要來的,可從未想過,它竟是如此迅疾,甚至不給我一絲喘息。
我心中酸澀,沉默了許久,忽然對著蘇卿粲然一笑,繼而問道:“真人能否予我一壺酒嗎?”
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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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素日裡是滴酒不沾的,可那夜卻喝得酩酊大醉,也幹了蠢事。
我把蘇卿當成了蘇潛。
我抱著他梨花帶雨、聲嘶力竭,將我這些年來隱忍不發的心事都與他訴了個痛快。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確實說的太多,太多。
我告訴他,這些年每走一處墓穴,回來總是被夢魘糾纏。我實不想再下那陰森幽冷的墓穴中去,我只想與尋常人家的女孩子一樣,伴慈父膝下,每日織錦繡花、做賦飲茶,琴棋書畫、對鏡貼花。
就是這最最平凡的是人間滋味,我竟也不能嚐到。
我只能為了抗拒這宿命,一次又一次下到墓穴中去,祈求那一絲一毫可以苟延殘喘與這冰冷人世的微茫生機。
我是於醉眼迷離之中一把抱住了蘇卿,眼淚鼻涕全抹在了他一塵不染的如雪長袍上,放聲哭喊,將我心中想說卻有不敢說的話一股腦全抖了個乾淨。
我說:“蘇潛,你娶我好不好,帶我逃走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我是真的害怕會和父親一樣……你娶我好嗎?我不想再一個人苦撐,也不想再孤零零地走……”
懷中的人身子僵直著沉默了半晌,卻也沒有推開我,忽然抬起手來輕輕撫了撫我因為痛苦與哽咽而不自禁顫抖的脊背,淡淡說了一句:“好。”
我卻一把推開他來,望著他澄淨的眼睛,喃喃問道:“可我若是跟你走了,阿夜要怎麼辦?”
見他不答,只是默默地望著我,我又不自禁胸中一陣洶湧,一把摟住他放聲大哭,泣不成聲了起來。
直到……直到我花光了所有的力氣,沉沉地在他睡去。像是忘記了前塵舊事,一夜無夢,難得的安穩。
醒來時竟發現自己睡在蘇卿的床榻之上,而這床榻的主人也正一動不動,安然閉目於我身側。
我立即盤坐起身來,看了看自己衣衫似乎還是完整,便扶著腦袋怔怔望著他,想著昨夜的醜事,恨不得立馬就去華胥池躲進白矖的腹中去。
我正思忖著要如何求得他的原諒,他偏巧這時悄然睜開眼來,凝望著我窘迫的樣子,依舊沒有絲毫表情,輕聲道:“怎麼還不下去,還想跟我睡嗎?”
我的臉頓時有如五月煙霞。
他竟用如此孤冷又禁慾的表情,沉著正經地對我說出瞭如此一番登徒浪子才說得出口的葷話來。
我愣了半晌才緩過神來,急的眼淚都要出來,暴跳如雷地對他吼道:“誰要和你這個老頭睡!我昨夜喝醉了,還不是你把我拖到你床上的。我好歹是個姑娘家,你怎麼一點也不避諱!唱本中都寫了,這種橋段,凡是正人君子自己都會主動睡到地上去!”
他平靜地躺著一動不動,冰塊一樣的臉上依舊不著一絲情緒,一字一句正色道:“我一個百歲高齡的老頭,怎麼能睡地上。”
我開始懷疑,蘇卿的理想曾是復諸子百家,策士橫議,好率其群徒,辯其談說。據說他閒時確實經常應邀雲遊,於四方講學論道,大談自己的“駐顏心得”。我甚至覺得,他為此每天都業精於勤地對著銅鏡反覆練習來著。不然,說出的話不可能總這樣噎人。
後來想想,他確實已經是“花甲重逢再加三七歲月,古稀雙慶再加一度春秋”的年歲了,雖然面貌是欺騙無知婦孺的青年才俊,可心裡想必已是極其蒼老了。
我在他面前,不過就是朝生暮死的浮游罷了,心裡所思所想,他都看得清楚。
而我,確實是不知道蘇卿究竟是在想什麼。
他將我這個採花賊留在陽華也不是三五日了,開始還問些我千葉蓮花與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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