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安城裡最有名的醫館裡請來的大夫,捋著花白的鬍鬚隔著紗簾號著李鸞的脈搏,仔仔細細反反覆覆號了許久,才輕聲問道:“姑娘每月的葵水是否已經許久未來了?”
簾內的李鸞思忖了許久,才納悶地點了點頭,輕聲道:“好像是的。”
大夫緩緩收回扣在李鸞腕上的手,捋著花白的鬍鬚搖頭“那恭喜姑娘了。”
“恭喜?”李鸞一把撩開簾子,怔怔望著屋外的大夫:“可是我吃不下飯?也沒關係嗎?”
“許是姑娘脾胃較弱,老夫開幾個藥膳的方子,姑娘讓府上的人幫忙著調理一下。”老大夫避開眼去看她,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家,有些事情總是不太好正面說的,但相比她心中也是明白的,於是便囑咐道:“開始幾個月要小心點兒。”
李鸞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就見那大夫在竹簡上寫了藥方,又跟身邊的侍女小聲叮囑了半天,這才向李鸞告辭,退出屋去。
李鸞躺在榻上百思不得其解,看了看身邊的年輕侍女也似乎是雲裡霧裡。
她坐帳中思來想去,總覺得大夫的意思是自己以後不用再來那討厭的葵水了。
如此想來倒也沒有什麼大病,便也來不及穿履,興奮地跳下床去想要告訴衛青。
她“哐啷”一聲扯開門去,卻見那大夫正在長廊處與衛青仔細交代著什麼,見自己這樣慌張地光腳跑出來,兩人皆抬眼望著她。
李鸞還以為大夫早走了,對於自己的舉措也不禁有些羞赧,光著腳驚立在原地,望著兩人略微驚愕的目光進退無措。
衛青怔怔望著她窘迫的模樣,見她臉上羞紅一片,彷彿院中的栩栩桃花。李鸞見他那樣錯愕地望著自己,不禁更加窘迫,害羞得一把捂住了臉龐。衛青抬手向大夫還了個禮,轉身闊步上前來,一把將害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轉進去的李鸞打橫抱起,一路拎回到了房中。
房中的婢女們見他們的侯爺抱著李鸞進來,均識趣地行禮,徑自退出了屋去。最後一個出去的,還順手將房門帶上了。
衛青將羞得捂臉的李鸞放回到床榻之上,見她一雙玉手還遮著臉,那嬌羞的模樣著實讓他想起了以前,她也總是這樣一時興起就會記不得穿上鞋子,赤著腳就跑出來。一雙白玉足“哐啷”一路踏在地板上,總像是踏在他的心房上一樣,生怕她因此而受涼。
這也不是第一次,她赤著腳被他抱回到床上了。
衛青因為方才和大夫的一番話,心中著實有些複雜。望著她害羞捂臉的樣子,不自覺怦然心動,總覺得她又回到了那時候天真無邪的樣子。
可他的表情卻依舊不動聲色,語氣也波瀾不驚,望著她輕聲道:“都多大了,還光著腳就跑出來,不知道地上涼嗎?”
“我以為大夫都已經走了……”她緩緩攤開手掌來,忐忑地望著他,臉頰在燭火的光暈中,猶如桃花一般緋然:“再說了,我也是想告訴你,大夫說我沒有事,只是脾胃不和。”
他怔怔地望著她,不言不語,就只這樣靜靜地望著她,讓她心裡也跟著不禁慌張起來。
“怎……怎麼了嗎?”她不禁想起自己方才慌張地跑出去,看到那大夫與他正站在門前交談著什麼,可自己一跑出來卻將他們之間的談話打斷了。
他轉過頭來怔怔地望她,那眼神中彷彿有千言萬語一般複雜,就如現在這般,寂寂無聲地望著自己。
“難……難道我是生了什麼怪病嗎?”她怔怔望著他,自己也不禁胡思亂想了起那大夫方才諱莫如深的樣子,心中也跟著慌亂了起來。
衛青望著她的侷促不安的樣子,著實像是一個小孩子。而大夫方才在門前與他所講的事情似乎就像是天方夜譚一般荒誕,可言猶在耳,卻又是那樣的真切。
“你怎麼總還像個孩子一樣。”他抬手一把抓住她的手來,緊緊熨帖在掌心:“大夫與你說的話,你可曾都放在心裡了?”
李鸞聽他這話,當真以為自己是得了什麼大病,怔怔地望著他,眼眶卻不禁溼潤了。
“你怎麼了……”他輕聲問道,卻被她硬生生打斷。
“你等等……”她一把抽出手裡來捂住他的嘴,心亂如麻,眼淚也不禁奪眶而出“啪嗒啪嗒”地滴落在錦被之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抬起頭來怔怔望著他,捂著他嘴唇的手也漸漸鬆開,聲音中都帶了哭腔:“我準備好了,你說吧,我究竟是生了什麼病了……”
衛青看著她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眼中滿是委屈與恐懼,不禁笑著搖了搖頭,心想那大夫興許也並未跟她說清楚。
“你肚子裡生了怪東西,十個月以後,會自己蹦出來……”
他剛說完,自己眼睛也不覺溼潤了,看著她驚恐的模樣,心中怦然一動,又將她拉進懷裡。
“原是我不好……”他低頭望著懷中她,目光中滿是溫柔的寵溺與深情:“你都還是個孩子,我卻讓你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