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桃花在幾日之內迅速凋零,紅泥滿地,只剩枝杈上翠綠的樹葉,展露著勃勃生機。
衛青從李鸞房中出來,恰好碰上了在園中看景的平陽。她似乎是在等自己,一直站在那片自己手植的桃林,望著未可知處出神。
聽到身後的門“吱呀”開啟的聲音,平陽順勢轉過頭來看著身後端著一個空藥碗的衛青,沉默了稍許,輕聲道:“她還沒有醒來嗎?”
衛青攢眉未語,只點了點頭。
平陽見他惆悵的樣子便也撫了安撫幾句,衛青輕聲道謝,卻也知道平陽公主定不是為了安慰他才到門前的等他的。
但他沒有多問,也不想多問,只說陸修蓉那邊若是有什麼需要儘可以跟府中管事的下人講,他早已吩咐過,對於陸修蓉的事情,長平侯府上下有求必應。
說罷,他一手端著李鸞的藥碗向圓門外踱去,身後的平陽蟄伏多時的終於按捺不住,出聲了止住了他的腳步。
“有句話,一直想問侯爺,卻不知當講還是不當講……”平陽故意頓了頓,像是在觀察衛青的反應。只見面前人也躊躇了半晌,才恍然轉過身來狐疑地望著自己。
“侯爺打算怎麼安置修蓉那丫頭……”平陽望著他的眼睛,輕聲問道。
衛青沒立刻回答,沉默地望了她許久,方才輕聲道:“就養在我長平侯府中,我會派人專門侍奉她,她要什麼,我都給。”
平陽早已料到他會說這樣的話,輕顰了顰眉,動之以情道:“侯爺說的,我平陽侯府也可以做到,她打小跟著我,難道我會眼看著她受這份罪卻置之不理嗎?她這樣不明不白地留在長平侯府,現下還好,若是時間久了,難保別人不會閒言碎語。她已經沒了眼睛,又怎受得了這樣的折辱,倒不如跟我回去呢。”
眼前的人眉宇緊蹙,沉默了稍許,開口道:“陸姑娘的事情,衛青應該負責到底的。只是阿鸞沒有醒過來,陸姑娘的事情也還容衛青再細想二三。”
說罷,他向平陽行了個禮,端著藥碗悄然離開了。
平陽留在原地望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花影裡,嘴角不禁浮現一絲苦澀的笑意,心緒複雜。
除了戰場之上的英勇果決,他果真還是那個善良的他,心腸柔軟,易被裹挾,也更不懂得拒絕。
平陽趁著無人悄然進了李鸞的屋子,見她在床榻上沉沉地睡著,雙目緊闔,沒有半點聲響。她挑開素紗簾緩緩走進去,低眸望著榻上的沉靜的人兒,不由百感交集。
“李鸞,你不能為他分憂,卻只能給他製造更多的麻煩。”她像是對著她說,卻又像是說給自己聽:“把他交給你,我始終是不能放心。”
“哦……是嗎?”門外忽然響起一聲冷哼:“那交給誰,公主才能放心?”
平陽急忙轉過身去,見門框逆光處站著身著一襲素衣羅裙的美麗女子,她饒有興味,略帶嘲諷地望著自己,微微欠身向著平陽行禮。
平陽是見過她的,衛青去河朔時她來關內侯府詢問衛青的下落時,便見過眼前的女子。她模樣清冷,像是初秋時節蘭草上的露珠,又像幽潭中的清荷,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她徑直錯過平陽的肩膀,走向李鸞的床榻邊上緩緩坐下。原本幽寒的眸子望著榻上昏睡不醒的人,忽然間有了些許的暖意。
她拾起枕邊的絹帕擦拂著李鸞額上的薄汗,忽然冷笑一聲,對著李鸞道:“你也真是狠心,居然還是不醒來。你的東西,如今都由得別人隨意處置了。”
平陽知道這話是在說她,但卻又不好反駁,只得不接話沉默著。
“你說,為什麼就是有些人?”呂瑤嘴角戲謔地一笑,卻不去看紗簾外的平陽:“明明都不是這府中的人,卻一點也不懂為客之道。處處想擺佈主人,當真一點也不見外。”
“姑娘……”平陽有一絲惱怒,但卻又強壓住心頭的怒火,頓了頓道:“本宮來是想看一看李姑娘,既然她還是昏睡不醒,本宮便告辭了。”
說罷,拂袖踏門而去。
呂瑤沒有回頭去看她,臉上的嘲諷慢慢地消失化作悲憫,望著床上昏睡不醒的人。
“丫頭,為什麼你不醒來?”她低吟了一聲:“你再不醒來,那個人就快要撐不住了。”
話音剛落,門外一個身影緩緩踱入,呂瑤微微側目,見他手中端著熱湯藥挑簾進來。
“阿瑤姑娘……”他的面容看起來有一些憔悴,呂瑤知道這些日子著實折騰得他夠苦。
“侯爺的傷怎麼樣了?”呂瑤望著他的肩膀,蒼白一笑:“這丫頭當真是不懂事,她倒是一直好好睡著,卻害你不眠不休一直守著她。”
“無礙的。”他將熱湯藥放在旁邊的案几上,緩緩在她身邊落坐。
“這侯府中的下人本來就不多,如今卻都圍著那瞎眼的轉了。這端藥的活,卻還要侯爺您親自去做嗎?”呂瑤轉頭望著他。
“我對她有愧。”衛青轉眼望著床上緊閉雙目的人:“她的事情,我能做一點,便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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