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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叮嚀

那年,他終究還是失約。未能南下陪她守歲度年,也未能陪著她等到春江水暖,桃花初開,十里灼灼。他領兵十萬再一次奔赴向塞北苦寒又廣袤的疆場,又一次錯過與她的團聚,又一次與他心之所往背道而馳。

這是他第五次領兵出塞,奇襲高闕也不過是一年之前,可他面對苦寒荒蕪的塞北早已沒了年少時束髮從戎的興奮,有的只是難以言說的蕭索與疲憊。

如今的漢廷早已不必當年,滿朝皆言大將軍乃福將神人,隨其麾下必然能大頗匈奴而還,封官拜侯更是不在話下。他這一生似乎有太多的令人豔羨且為之稱道的傳奇,從為人奴僕、侍於馬前,到如今出將入相、一步登天。

神話與傳奇之所以令後人嚮往,只因它早已淹沒在時間的沙海,風乾成不可磨滅印記,也有著不會變壞的結局。

只是命運變換難測,成敗轉瞬成空。善始善終,又談何容易。他已被至於孤峰絕嶺,進退早已由不得自己。

命運卻不曾喘息,宛如一條滾滾東去的長河。

逝川與流光,飄忽不相待,往事已難回頭。

如他所料,匈奴人受到了教訓,也終於放下了驕矜,對漢廷了警惕起來。他們加強了漢匈沿境的巡邏偵察,漢軍各路動向盡收眼底。不僅如此,匈奴人將牛羊牲畜也轉移向了離漢境更遠的地方。那裡雖然沒有漠南的豐茂的水草,但也總好過成為漢軍偷襲的目標。

初春時,他們出定襄所發動的第一場進攻便被匈奴人提前洞悉,半路上遭遇匈奴人頑強抵抗。衛青派出的偵騎四出打探,未得到匈奴軍隊存放馬匹與糧草的確切位置,卻得知單于王部已聞訊於百里之外正全速支援過來。

衛青以為若是戀戰於此,等來了支援的單于本部。兩方各十餘萬大軍正面相遇,硬拼起來也只會淪得兩敗俱傷。於是他在斬首數千後便見好就收,火速下令全軍退回關內,休整於定襄、雲中、雁門三地,另尋契機。

遠在長安的劉徹聞此訊息在宣室殿中勃然大怒,認為衛青是過於愛惜自己名聲,有了畏戰之心,欲即刻下令要衛青迅速出關正面迎戰匈奴。

滿朝文武聞天子怒噤聲不言,惟丞相公孫弘出列請求劉徹平息怒氣。

公孫弘說:“大將軍五擊匈奴,國家卻未因連年征戰而導致國庫空隙,更沒有因為缺少戰馬而不能出戰匈奴。反而由於大將軍幾次出塞虜獲了匈奴人大量優良戰馬,配合陛下頒佈的馬政,大力改良關內馬種。如今我漢朝的戰馬品質早已今非昔比,騎兵的行進速度大幅度提升,大可以匈奴鐵騎媲美。”

劉徹不解:“既然我漢家鐵騎已突飛猛進,又是何故不敢與單于本部酣暢淋漓地正面拼殺一回?”

公孫弘拜道:“大漢與匈奴烽火連年,漢匈仇怨之深也並非三兩場戰爭便可以輕易瞭解。行軍打仗最依賴於穩定的軍餉,糧草,兵器與戰馬。大將軍作為三軍主帥,並不能像一般將軍一樣僅考慮首虜數,而視更需要考慮發動戰役實際意義。臣掌丞天子,助理萬機,大將軍統兵征戰,領袖諸將。常言道術業有專攻,臣確實也對籌謀征戰知之甚少,但也私下中做過一番瞭解。僅從內務府每年呈上的國庫收支賬簿中便可粗粗看出一些端倪來。臣在這裡斗膽賣一個關子,敢問陛下,可知現在市場上一隻羔羊需要幾貫錢,馬匹又需要幾貫?”

劉徹自然是不知這些升斗小事,於是便喚出掌握朝廷收入水衡都尉與掌握支出少府卿來給百官回答公孫弘所提出的問題。

“回陛下,面見市場上一隻羔羊大約需要一千貫錢,普通的馬匹一萬貫錢。若是可達到朝廷戰馬等級的良馬,甚至可以賣到三十萬錢之高。”少府卿答道。

“據臣粗粗瞭解,大將軍數次征戰匈奴確實耗費了國庫不少的金錢與糧草。然大將軍從匈奴處所截獲的牛羊,糧草卻也不少。”公孫弘接著解釋道:“大將軍素來治軍穩健,幾次戰役中我軍的戰馬消耗並不大,反觀匈奴人卻有大量的優質戰馬被窩君截獲。這些馬匹放在市場上售賣,每匹都要買到三十萬貫錢以上。就不說大將軍河南之戰從匈奴虜獲的百萬匹牛羊,單說他截獲與焚燬的物資,放火燒光的草場,比起首虜數來說,對於匈奴人更加是沉重的打擊。”

“即便是如此,也不是他畏戰不出的理由。”劉徹聞後沉默了半晌,忽而開口駁回了公孫弘的諫言:“傳朕旨意,火速百里加急至定襄,命大將軍整飭三軍,儘快出塞。”

公孫弘見無法說服天子,便也只好退回於群臣之列,緘口不言。

劉徹的旨意百里加急三日便送至衛青的軍帳之中,中將軍公孫敖、左將軍公孫賀、前將軍趙信、右將軍蘇建、後將軍李廣、強弩將軍李沮六位將軍也正圍在衛青帳中商討戰事。來使宣讀了劉徹的旨意,衛青接旨後眾將方才起身。

“看來陛下是與李某一樣,等不及要和匈奴人幹上一場了。”後將軍李廣長嘆一聲:“總在關內躲著,磨磨唧唧像個娘們,白花花的麵疙瘩吃的人筋骨痠軟,真想出去尋些胡虜好好幹上一番,搶些羊羔子來打打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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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將軍忘了上次出塞,被匈奴人打得全軍覆沒,連夜遁逃的事情了?”公孫賀冷笑一聲。

李廣聞聲立馬怒目望去:“左將軍何故重提舊事?”

公孫賀反擊道:“在下只是對將軍這素來行軍打仗不過頭腦的習慣表示一些質疑而已。”

“都少說兩句。”中將軍公孫敖聽著心裡不是滋味,又想起自己首次出征就斷送了七千精騎的往事,嘟囔了一句。

右將軍蘇建急忙打圓場:“此事大將軍都尚未表態,兩位將軍切莫為口舌之快傷了和氣。”

趙信在一旁飲茶,不願參與到這些漢人軍官的爭吵中去,糾結著若是當真與單于本部在塞外碰上的情況。

面對自己的那些舊部,面對伊稚斜,他又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