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不用管了?”
“不用!”韓說擺了擺手,轉眼望著身邊的衛青,連續幾日沒有闔眼的長途奔襲。又是指揮行軍,又是殫精竭慮地謀劃,不說壓力,就說體力上的勞苦,怕也是要比一般的兵士怕是還多出幾倍。歸途還有七百餘里,就是鐵打的人也撐不住。
“將軍,如今危險已然解除,您要不要閉眼休息一下。”韓說望著他被火光映照得略顯蒼白的側臉,小聲提醒道。
“不必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他婉言拒絕,聲音中卻透著疲憊:“趙信呢?”
“他的小隊殺得格外勇猛,沒想到這匈奴人殺起匈奴人來竟也不手軟。”韓說冷笑一聲,卻被衛青橫掃過來的目光止住,忙怯聲道:“我就是開個玩笑。”
“這玩笑你和我說就好,莫要去與旁人說叨。”
“喏……”韓說吐了吐,抬起眼來望著他:“但這樣的人,當真值得信任嗎?”
衛青沉默了片刻,輕聲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說著他調轉馬頭要去四處巡視,可剛剛轉過去身體卻驟然一晃,險些從馬上摔下來,還好被身邊的韓說一把扶住。
“將軍!”韓說慌忙驚叫一聲,卻被他出聲止住。
“噓……別叫人聽到了。”他疲憊地抬眼來望了望四周正沉靜在勝利喜悅中全軍將士,靠在韓說的肩上,蒼白的嘴唇上露出了莫名的笑意:“阿說,我想起我們走龍城那一遭了……也是那麼累。可是那時候我卻沒有那麼明顯地感覺到疲憊。或許是因為那是我們第一次跟匈奴人真刀真槍地拼殺,也或許是因為那是我們首次勝利。又或者是因為……是因為我失而復得……把她找回來了。”
韓說覺得他的神志似乎有些不清醒了,那是極度的疲憊像是抽走了他身體裡的所有的力氣,透支了他所有的心力。
“將軍,您把眼睛閉上靠著我休息一會兒,哪怕就一會兒……”韓說不禁也覺得喉嚨一陣酸澀。
他是戰無不勝的將軍,也是位極人臣的國戚,他那惹人豔羨的榮光背後,卻是一道又一道不為人知的傷口。
他曾經一無所有,顛沛流離。
如今,他兵臨城下,鐵騎橫掃,卻依舊是顛沛流離,一無所有。
他想要的,終究是沒有得到。
靠在肩上的人卻在此時突然開口,聲音中的疲憊無法在被掩飾。
“阿說……一炷香的時間,你要叫醒我。”
韓說喉嚨哽住,半晌才應了一句:“喏。”
單于王庭。
伊稚斜一早天還未亮就開始厲兵秣馬,各部將領也早已部署到位,都等著著羊入虎口的漢軍自己送入到伏擊圈中來。可不想遠處的偵騎竟帶來訊息,原本向王庭一路挺進的蘇建、李蔡部隊,卻忽然連夜調轉方向朝著西北方向奔襲而去。其身後的李沮、公孫賀部隊也朝著西北方向進發,迅速與集結。
“衛青呢?”伊稚斜怒不可遏地咆哮,使得報告軍情的人都不敢抬起頭來。
“回稟單于,車騎將軍衛青似乎不在軍中,如今漢軍部隊中衛青帥旗已全部降了下來。”
“衛青不再軍中,那他又去了哪裡?”座下各部頓時慌成一片。
伊稚斜忙拿出地形輿圖來,心中緊繃的一根線驟然間斷了。良久,他才極不情願地輕聲道了一句:“原來東面與中部都是佯攻,他們真正的目標是遠在陰山以被七百里之外的右賢王部。”
“怎麼可能?衛青的人馬怎麼可能那麼快!單于我們應快速派人追擊,聯合右賢王……”
話還未說完便被伊稚斜怒摔酒壺的巨大聲響止住了,緊接著便是一聲震天的咆哮:“如果是衛青,有什麼不可能!”
“若是此時衛青已得手,這三股部隊會迅速集結……”伊稚斜身邊皺著眉緊盯著案上輿圖的左大都尉固爾扎抬起頭來,望著座下眾將:“十餘萬人的部隊,帶著從右賢王哪裡截獲來的豐沛的兵刃、輜重與馬匹,又豈是我們可以輕易撼動的。”
此話一出,王庭眾將皆噤聲不語,心中卻已是瞭然一片。
陰山以南,那敕勒川流淌而過的豐沛富饒的河套平原,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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