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魚貫而入，將膳食放在各人面前，因正宴在傍晚，故而此時午膳避繁就簡，多是些清淡山珍。

“先用些簡膳罷。”大公主抬了抬手，於是眾人也動了筷。

依舊是極安靜的就餐氛圍，顧錦寧不多時便有些飽了，餘光卻瞥見，大公主時不時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百般無奈，顧錦寧不想與大公主眼神交匯，只得繼續垂首吃著，裝作毫無所察。如此悶著頭，從開始吃到結束，縱然顧錦寧細嚼慢嚥，最後仍是撐著了。

膳畢，大公主卻不提接下來的安排，只與離她近些的貴女們笑談，其中便有郭印菡。

其餘人見狀，便明白，這是要歇上少許，與皇上皇后那邊程序同步，於是大家也悄聲與身旁的人閒聊起來。

顧錦寧朝斜後方看看，程姝瑤坐在那兒，也瞧著她，還偷偷用兩指比出走路的動作，兩人遂相視而笑。

片刻後，一宮女小跑而來，與大公主耳語了句，大公主便收了閒談，淡笑對眾人道：“這毓秀園裡，可有不少稀奇景緻，尤其今年，苑內還有冰雕，我都還未瞧過呢，大夥兒一起去瞧瞧罷。”

貴女們聞言，也都起身，那些與大公主親近的，自然緊綴在她身後，有些年紀小的，則是去尋自己的主母，還有些不與眾人一道兒，約了好友，私下裡去遊園賞景。

顧錦寧婉拒了慕容表姐邀她同行，特意等著程姝瑤，自從結業試後，她們已有半月未見。

今日程姝瑤穿了身櫻草色百蝶留仙裙，顯得整個人嬌俏活潑，兩人才匯在一處，她便眨眼望著顧錦寧，目含期待。

她比兩人初見時，清瘦了許多，原本顧錦寧與她整日待在一起，還未有感覺，隔段日子不見，突然見面，反而很明顯。

甫一照面，顧錦寧便瞧出好友的變化，明白好友是在等著誇獎，遂輕笑道：“近來未見，你這又清減了，還比之前更精神些，看來確實是下了苦功夫。”

“是真苦啊！”程姝瑤哀嚎一聲，挽著顧錦寧，頗為不忿地道，“最苦的是，我都這麼努力了，為何臉還如此肉嘟嘟？”

大概她自己最不滿意的，就是臉上依舊有很多肉。即便瘦了，也無非是從大丸子臉，變成小丸子臉，本質還是丸子。

顧錦寧聽了，也轉頭看她。單論五官，程姝瑤眼睛本就大而有靈氣，鼻子挺秀，嘴唇不點而紅，以前別人見她，總是先被她的體型吸引，忽略了她的底子。如今長高不少，體型也抽條兒了，便比之前更添俏皮靈動。

而且程姝瑤總是眉眼彎彎，瞧著嬌憨又喜氣，彷彿只要見到她，就能忘記許多不快。而這種討喜的感覺，主要依託於她的湯圓臉，若五官太瘦削，反不會有這種親和感。

仔細打量好友一番，顧錦寧認真說道：“我倒覺著，環肥燕瘦，各有千秋，你順其自然便是。若天下女子都照著一個模子長，那還有何美可言？”

程姝瑤撲哧笑道：“哈哈，錦寧，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到那個時候，就算她們長得一樣，也會覺得自己美著呢！”

說笑間，兩人互相挽著出殿，同時看了眼不遠處，大公主的身影，兩人皆默契選了與她相反的遊園方向。

毓秀園很大，九華殿位於此園中央，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皆有不同園林景緻。景與景之間，用亭臺小橋石板路串聯，時常是遊廊迂迴，曲折再三，才能到達其中一景。

透過遊廊曲欄，隱約可見園中山池風景，石筍樹木此時皆披銀裹白，幽靜恬然。

顧程二人並著秋桐，在曲廊中慢慢走著，邊賞景邊小聲閒聊，沒多久，便聊到今日宴會所見所聞。

“早前我跟著我母親，去給太后皇后請安，倒是遇見不少有錢人家的姑娘。嘖，我看了幾眼才知道，那是真有錢啊。”程姝瑤咂咂嘴，滿眼羨慕，“要我說吧，甭管做什麼貴女，都沒做富商女有意思。”

“城中商賈大戶，可都來了？”顧錦寧問道。她沒有主母帶著，自個兒又沒誥命，若無召見，不能隨意去請安。故而這類小道訊息，時常要靠程姝瑤告訴她。

程姝瑤點點頭，道：“不僅是汴州城，還有專門從灤州趕來覲見的，總之，都是繳稅大戶。”

“灤州……應當是魏家。”顧錦寧猜測，想了想，又道，“方才在西殿，倒沒見著商賈人家的小姐，想來也是被留在東殿那邊了罷。”

“那些大商戶，今兒才是主角，皇后娘娘當然會好生招待他們的家眷咯。”程姝瑤搖頭晃腦，摸摸自己的下巴，“不過這樣一來，就沒法和她們套近乎了。噫，真是可惜。”

顧錦寧失笑，打趣道：“你這麼想結交富家女，當初為何不與蘇三小姐交好，卻偏偏纏著我不放？”

“誒呀錦寧！那是因為，我在五顏六色的一群姑娘中，一眼看到了最特別的你！”程姝瑤大笑，躲著好友要拍她頭的手，忙斂了神情正色道，“說到蘇家，錦寧，你這兩次出名，都與蘇慕白有關聯，小心大公主把你當情敵啊。”

顧錦寧眉頭微蹙，隨即又敲了下好友額頭，笑斥道：“你每次說壞的都會靈驗，快閉嘴罷！”

即使現在，與蘇慕白可以稱為朋友，但他們相處時，處處都恪守禮節，毫無逾矩。所以顧錦寧可以理解，大公主對她或許有誤會，但她從未將大公主設為她的對立面。橫豎她只是行醫治病，毫無男女之情。

“嘖……孺子不可教也。給你的話本子，大約是白看了。”程姝瑤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顧錦寧和她笑鬧著，約摸走了兩刻鐘，隨良廊曲折數次，視野漸漸開闊。

前方通向一座四角亭，那亭臺蓋在一池水上，四面皆是硃紅曲欄長廊，與結冰池水紅白相映，遠望著倒有些景緻。

“要不，去那邊看看？”顧錦寧問。

程姝瑤卻揉揉肚子，一屁股坐在窩角廊中，擺手道：“我今兒沒吃飽，走不動了，先歇會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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