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是拆散燕侶的惡徒。
燭火寂靜間,就連少年都沒發現有淚水正在順著臉龐滑落下來。
他像是困惑到極點地那樣詢問,“辛夷,你知不知道這是我第一次喜歡人?我以為自己會有個家的。”
辛夷心底也重重一酸。
她努力咬著唇,不讓自己的眼淚湧出,可酸楚的感覺卻怎麼也抑制不住,不知道為了什麼覺得難過。
但她不能妥協,也不能給少年心軟的錯覺。
於是做出不為所動的冷漠表情,攥緊掌心發簪,再次重複,“放他離開罷,阿漱,也放我離開。我從來沒有真的喜歡過你,也沒打算做你娘子。”
哪怕視線裡看到謝漱驟然僵滯的身形,也還是繼續開口,“那夜之所以會答應你,是害怕你真的會把我做成人蠱,都是權宜之計。”
她睫羽輕顫,逼自己不斷往他心上戳,“你說得對,我就是昏了頭才會和你在一起,可我現在後悔了,求你放過我。”
她已經不敢抬頭看他了,也許是不忍。
只能自顧自的說,“你愛上了一個不好的姑娘,應該學會及時止損。以後還會有更好、更值得你愛的女子出現,她會心甘情願做你的妻子,不嫌棄你的蛇族身份,帶你遊歷山川,體會世間的溫情與美好……但那個人肯定不會是我。”
周圍有許久的死寂,彷彿連呼吸都消弭了。
辛夷默默咬住唇側內壁,直到在嘴裡嘗到了一絲鐵鏽般的血腥味。然後也有些恍惚,她本來是想不那麼殘忍地跟他告別的,沒想到最後還是弄成了這樣。
忽然,一把匕首扔到她腳邊。
頭頂少年的聲線響起,似乎在隱忍剋制著什麼,“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把烙鐵烙在席令儀臉上,要麼就把匕首刺進我胸膛。只要你選了,我就放他離開。”
辛夷驟然抬頭,泛紅的眼眶飽含驚怒:謝漱瘋了!竟然這樣逼她?
“你若是不想選,我就替你選了。”
少年俯下身子,將匕首塞到她微微發顫的手心,話語間盡是偏執,“我不信你對我沒有半點感情,你是騙我的對不對,從來沒有權宜之計,你是真心喜……”
話還沒說完,女子已經將匕首刺進他肩膀。
謝漱渾身僵硬,反應了許久,才明白過來那陣痛楚是從何而來。
女子似乎越來越抖,他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笑得自己滿面淚痕也不知道,只是攥住她的手腕,將沒入肩頭的匕首又往裡送了一寸,“為什麼不對準要害?這樣以後就再也沒人能逼迫你了。”
辛夷嗅到鼻間的血腥氣,終於忍不住崩潰大哭。
她哭著想掙脫少年冰冷的桎梏,卻什麼都沒辦法如願,只能任由指縫間不斷沾染上他粘稠鮮血。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
正當她哭得近乎頭昏腦脹之時,忽然聽到耳邊少年輕笑,接著被攬進一個滿是血腥氣的懷抱,他的唇用力抵在她額頭,“我放你走,辛夷,我放你們走。”
“別哭了,我不逼你喜歡我了。”
辛夷抬頭,用哭腫的眼睛愣愣望他。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謝漱又是在騙她,實際上不可能這麼輕易妥協。直到他重複方才的話,並提出最後一個要求,“今夜十五月圓,你陪我到庭院裡看看月亮,等到明日清晨,我就放你們離開。”
被抱著坐到屋頂上的時候,辛夷眉眼處還盡是恍惚。
她回想起上個小世界好像也是這樣,除夕夜晚,她披著狐裘躲在少年懷中,和他一起俯瞰整個汴京的燈火。
那時候她說,希望他能開心。
可現在……明明是上個世界的事,她以為自己早就忘了,沒想到卻清晰得好像在昨天。
月色皎潔,鋪散了一地。
辛夷安靜地倚在少年懷裡,陪他看了整晚月亮,等到翌日清晨謝漱也果然信守諾言,將他們送到巷口,準備放他們離開。
辛夷打發席令儀先走,然後獨自留下來和謝漱告別。青年本來還有些擔心,忍耐著腕骨斷裂的痛苦表示要陪著她一起,彷彿擔心謝漱會對她做什麼過分的事。
而後在辛夷逐漸漠然的眼神中,還是選擇不情不願地離開。
到了這個時候,一切都要塵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