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種團圓的日子,他無論如何都不該這樣落寞。
青年卻在她即將轉身的時候,忽而伸手握住她垂落於側的衣袖,說出的話也很奇怪。
他語氣幽微,“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踏入仙途。”
阿瑩聞言愕然,然後頓時在心裡覺得他可憐起來。
——好好的公子怎麼痴傻了?竟然會問她這樣不著邊際的問題。
神仙對她來說,只是存在於話本子裡的憧憬消遣,根本不是可以觸控的東西。
而且就算這世上真的有神仙,又怎麼會看到她這個出身寒衣巷的尋常小娘子?
於是她笑了,說道,“如果你真能滿足我的願望,換成別的行不行?”
“你想換成什麼?”
“我不想修仙,我希望季衡哥哥能成為狀元郎,然後我做狀元郎的娘子。或者,探花郎的娘子也行。”
阿瑩本來就是戲言,說完見他默然當場,便笑了笑打算離開。
可惜青年依然在後頭跟著她,阿瑩本來不想再理會,後來又覺得他有點可憐。於是把特意買給季衡的糖餅撕了一小角,遞給了他,“今夜是上元佳節,我要陪自己喜歡的人遊逛。如果你真的有話想同我說,也要等到一個時辰之後。”
若是換作旁人,她決計不會這樣心軟。
但眼前的這個陌生青年,雖然舉止有些奇怪,她卻覺得對方不會是壞人。
青年最終還是答應了。
阿瑩便沒由來鬆了一口氣,同他指指不遠處的餛飩攤,“你就在那裡等我罷,我說話作數,肯定會回來找你的。”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次的上元佳節,阿瑩其實盼了很久。
她知道季衡哥哥很快就要參加春闈了,阿孃說他那樣聰敏,這次至少可以高中探花。
於是阿瑩在季衡送她發簪的時候,對著攤販老闆遞來的銅鏡照了照,莫名聯想到了有關於“故劍情深”的故事。
她也就轉過頭,跟季衡說起了這個故事。
說這個故事聽起來很感人。就是不知道還是平民的許平君,和後面做了皇後的許平君,究竟哪一個比較快樂。
季衡生得俊逸柔和,身上有種秉直清正的書卷氣。
他望著少女,半晌竟然蹙眉,“可我並不覺得這是個好故事,我們之間,也絕對不會如此。”
“如果宰相的女兒想要嫁你呢?”
她是故意這麼問的,因為阿孃總是忍不住為她擔心,害怕她將來因為姻緣的事情吃虧。
而且她上次問過這種問題。
季衡聽完後只是說不會,但阿瑩總有辦法把他問得啞口無聲,還編纂了一段閨閣千金和探花郎的悽美愛情故事。而她則和“故劍情深”裡的許平君那樣,是個礙眼的原配。
這次卻不同,季衡似乎做足了準備。
只用一句話便堵住她的嘴,嘆息道,“宰相女兒已孀居多年。”
“如果公主想要尚駙馬呢?”她不肯罷休。
季衡:“當朝共有兩位公主,年齡最長的那位膝下已有一雙兒女,年齡最小的那位也還沒到金釵之年,阿瑩說的是哪一個?”
她不肯放棄,繼續想法子為難,“那還有許多別的大臣,總會有合適的吧?”
“沒有合適的。”
“為什麼?你這是逃避問題。”
“因為有阿瑩在,便不會再有旁的女子合適我。”
阿瑩咬唇瞧著他,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彎起眼睛笑起來,“那我信你。”
而在另一邊,餛飩攤前熱氣嫋嫋。
青年坐在寒夜裡的餛飩攤等了很久,久到案上那碗沒動過的餛飩逐漸冰冷,就連攤販老闆都忍不住來問要不要換一壺新茶。
又過了許久,少女終於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