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詩抓著被子小聲嗚咽,雙眼已經哭得有點腫了。
李勳聽見裡面時不時傳來抽泣聲,心裡更加難受。她的女兒一向很堅強,很少會哭的,小時候學走路摔倒了也會忍著眼淚自己爬起來,這是第一次哭得這麼傷心,這麼難以恢複。
他淚點低,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嘆了一聲怎麼就走到今天這步了呢。
李樂詩哭著哭著又睡著了。
夢裡見到了溫亭深。
看見他西裝革履捧著一個禮物盒子虔誠地遞給她,說這是送給她的禮物,她滿懷期待拆開,卻發現裡面裝著一堆惡心的蟲子,緊接著再抬頭,眼前的男人就突然變臉,一臉嘲笑地說:“又被我騙到了吧,傻子。”
她難過地癟了癟嘴,濡濕的長睫毛粘黏在下眼瞼,她動了動眼皮,再睜開眼時,窗外已經投射進來一道暖黃色的夕陽光。
窗臺擺放的兩顆多肉植物幹枯了大半,完全失去活性。
李樂詩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一覺醒來看見夕陽想哭,發現花盆裡的多肉死了想哭,看見空蕩蕩的客廳還想哭,簡直跟閘閥壞了的水龍頭似的。
她去洗了個臉,鏡子裡的自己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遍佈紅血絲,黑眼圈也明顯了些。
一想到這得花很多護膚品和美容才能恢複,她硬生生將這份難過壓制了下去。
夏天是最適合新舊更疊的季節,一場瓢潑大雨就可以沖走腐爛掉的部分,留下健康完整的,靜待秋天的收獲。
她覺得自己也被這場夏雨洗滌了,挖掉過去壞掉的根,繼續明媚生長。
李樂詩沒有刪掉溫亭深的聯系方式,覺得這樣才能訓練自己不在乎,他沒有再發一條資訊過來,電話也沒有再打一個。
想到他的名字,她還會難過,但也是一剎那的功夫,緊接著她就將全部精力投入到自己的生活中。
姜玲玲在那場盛大的夏雨過後就出院了,暫時只能做些線上工作,每天和他們父女在家裡大眼瞪小眼。
她本以為這個家中最不願意提到溫亭深的人會是姜玲玲,沒想到中午吃飯時她突然感嘆了一句:“也不知道亭深最近怎麼樣了哈……”
李樂詩霎時手一抖,夾起的菜重新掉回盤子裡,她皺了皺眉,用力戳去筷子挑起來。
李勳沒好氣地:“管他那個小白眼狼幹什麼?怎麼樣都跟我們沒有關繫了。”
他是姜玲玲的絕對擁護者,溫亭深這次算是戳到李勳的大動脈了。
姜玲玲看了一眼李樂詩,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口:“你們……沒再聯絡了?”
太陽xue突突了兩下,李樂詩面無表情扒拉著飯:“沒有,放心吧,不會再聯絡了。”
她在有意阻止自己關注那個人的一切,也控制不去想他胸口的傷,以免一時心軟又重蹈覆轍。
有時回憶過去,她都在懷疑溫亭深十二歲那次離家出走也是一個騙局,目的就是想得到她的關愛,想要他們家出資治療他聽力受損的耳朵。
如果是的話,那他確實做到了,他的耳朵經過治療基本恢複正常,也成功拿死亡和消失來牽絆了她十多年。
李樂詩覺得胸口堵著的石頭越來越大,悶頭給自己灌了一碗湯。
還以為姜玲玲會很開心聽見這個回答,結果她的表情說不上是高興,也沒再說話。
下午,葉曼突然聯系說安排了一個治癒系的旅行,李樂詩本不想去的,耐不住葉曼磨破嘴皮的勸說,還是起來換了身衣服,頂著一張純素顏的臉去赴約。
換好鞋,她把挎包往肩上一甩,開門,注意到地上放著一袋當季的新鮮水果。
她塌下肩膀,嘆了口氣——已經連續好幾天了,門口不是出現野生水果就是出現野生點心或者零食。
都是按照他們一家三口的喜好買的,是誰拿來的,不言而喻。
李樂詩回頭喊了一嗓子:“門口又出現一袋水果,要怎麼處理?”
“我才不吃白眼狼給的東西,拿走!”李勳很快接道。
她哦了一聲,關上門:“那我就帶走給小區門口的大爺了。”
門口大爺連續幾天接到了愛心投餵,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連忙擺擺手說不要了:“這些水果都是進口的,一看就很貴。”
“沒事的大爺,您天天守在這裡也辛苦了。”李樂詩笑了笑,“而且這些都不要錢,一個冤大頭送的,您就放心吃吧。”
忽然起了陣風,她感受到了一道久違的注視感,脊背一麻。
倏然回頭,沒能看見想象中的人影,僅有一片寧靜的小區綠化帶。
視線隱約消失,像斷掉的發絲,李樂詩懷疑自己可能是許久沒有出門神經過敏,沒多在意,走到小區門口上了葉曼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