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樓的走廊燈管嗡嗡作響，周陽的指尖在3號儲物櫃的密碼盤上停頓了半秒。0418——這個數字組合讓他想起上週四的晨跑，陳雪反常地出現在操場東南角，對著手機念出一串數字時，嘴唇開合的幅度正好對應這四個音節。

“咔嗒。“

鎖舌彈開的瞬間，一股混合著福爾馬林和鐵鏽味的冷風撲面而來。櫃子裡的二十個標本瓶排列得像等待檢閱計程車兵，每個瓶身上的標籤都印著相同的日期：2024年9月18日。周陽的指甲無意識地刮蹭著褲縫，這是他在心算時的習慣動作——那天正好是青龍會前任會長陳永昌的忌日，新聞裡說死於“飲酒過量“，但父親留下的剪報本上貼著張模糊的屍檢照片，死者右手虎口處有個北斗七星排列的針眼。

最上層的標本瓶突然蒙上霧氣。周陽這才發現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撥出的白氣在玻璃表面凝結成水珠，順著“鯽魚“標籤上的鋼印凹槽蜿蜒而下。他舉起手機照明，LED冷光穿透渾濁液體時，魚鰓處的藍色血管突然收縮了一下，彷彿這條去年就該死亡的生物仍在呼吸。

“找什麼呢？“

柑橘香水的味道先於聲音抵達。陳雪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她今天穿著淺灰色衛衣，兜帽邊緣沾著食堂後廚特有的麵粉顆粒。少女伸手取下標本瓶的動作行雲流水，但周陽注意到她右手小指在接觸玻璃時有0.5秒的遲疑——這是人接觸低溫物體時的本能反應，但瓶身溫度顯示為22℃。

“明天生物課要用的。“周陽故意用肩膀撞向櫃門，最裡側的標本瓶搖晃著倒下，瓶底金屬片在水泥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7.62mm的彈頭在晨光中旋轉，刻痕與父親工具箱裡那捲釣魚線的生產批號完全吻合。

陳雪的咳嗽來得突然而劇烈。她彎腰時衛衣領口滑落，露出後頸處新鮮的針孔，七個淤青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狀，中央是個十字形傷疤——和上週護士長給林老師換藥時，病歷本上器官捐獻協議的專用縫合圖示一模一樣。少女迅速拉好衣領，但周陽已經看見她鎖骨下方泛青的面板上，有道與皮箱鎖釦弧度完全一致的壓痕。

“你最近去過金孔雀？“周陽用鞋尖擋住滾動的彈頭，這個角度能看見陳雪瞳孔驟縮的瞬間。少女發繩上的綠松石珠子撞在鐵櫃上，震落幾粒偽裝成灰塵的金屬碎屑，在陽光照耀下泛著和便利店地磚上相同的紫黑色。

窗外傳來摩托車引擎的轟鳴。周陽藉著關櫃門的動作轉向聲源，實驗樓下的銀杏樹旁停著輛沒掛牌照的銀色麵包車，駕駛座上的瘦高個正在調整後視鏡，脖子上的金鍊子反著光——和便利店監控裡那個男人戴的是同款，但鏈條多了道新鮮的焊接痕跡。

“下雨了。“陳雪突然說。確實有雨滴打在窗臺上，但天氣預報說今天晴轉多雲。周陽伸手接住一滴，液體在掌心呈現出詭異的粉褐色，聞起來像過期草莓大福混合著金屬除鏽劑的味道。他抬頭看天，烏雲邊緣透著不自然的青綠色，像是有人把美術課的顏料倒進了大氣層。

儲物櫃最底層有團揉皺的錫紙。展開後是半塊發黴的巧克力，包裝紙上印著金孔雀夜總會的lo，生產日期是去年9月17日——陳永昌死亡前一天。錫紙內側用血寫著組座標，定位顯示是學校西門防空洞的第三個通風口，那裡上週剛被撞歪的鐵柵欄上，此刻正掛著片深藍色布料，紋理和林老師失蹤那天穿的襯衫完全相同。

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周陽迅速把錫紙塞進校牌夾層，這個動作讓他發現證件照被人調換了——現在的照片裡，他衣領處彆著枚根本不存在的孔雀胸針。腳步聲在轉角處停住，教務主任的香水味飄過來，但今天混著股不該出現在她身上的槍油味。

雨突然下大了。陳雪拽著他躲進生物器材室，黑暗中少女的呼吸頻率穩定得不像剛剛劇烈咳嗽過的人。貨架上的解剖刀少了兩把，登記表上籤著蘇小柔的名字，但字跡比平時工整三分——這是她左手寫字的特徵，而課代表慣用的是右手。

“你鞋帶。“陳雪突然蹲下，手指靈巧地穿過周陽的運動鞋孔。這個角度能看見她後頸處細密的汗珠排列成條形碼形狀，最下方印著“B12307“的字樣。繫好的鞋帶結成特殊的水手扣，這是海軍陸戰隊常用的防脫系法，上週父親的老相簿裡出現過同樣的手法。

器材室的門被推開時，陳雪已經退到窗邊。進來的校工老張拖著條不自然的右腿——上週他請假說是關節炎復發，但此刻褲管下露出的是截泛著冷光的金屬義肢。老人放下拖把，桶裡的水泛著淡藍色，聞起來像生物教室的染色劑，水面上還漂著片鯽魚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