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些人都閑著,怎麼不讓他們去搬石料?”
管家一愣,像是沒想到宋時清會這麼吩咐。宋時清說的石料,是用來加高祠堂臺階的長板條石,一塊兩百來斤,得老師傅帶徒弟才敢搬,不然容易砸死人。
管家打量著宋時清的神色,低下頭應了,“是,我這就讓他們去幹活。外面人多,您要不去裡頭坐著,小少爺也在裡面。”
“嗯。”宋時清從喉嚨裡發出了一個單音,也沒讓管家給他指路,徑直朝左側走去。
明明他之前只來過祠堂一次,卻對管家口中的“裡面”熟稔瞭解。管家不由得多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眼皮褶子耷拉下來,裡面不知道是什麼情緒在翻湧。
“徐爺,徐爺。”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管家收回目光轉過身,發現來人是在李嫂子身邊打下手的李虎。
“虎子啊,怎麼了?”管家拍拍袖子走了過去。
虎子是被李嫂子派來的,倒豆子一般將剛才前廳發生的事情跟管家說了。
才給自己的傻子女兒要到一個妾的名分,李嫂子面上不顯,實際心底早就笑開了花。趕緊派人來告訴管家,想讓他幫忙參謀參謀接下來的佈置。
謝家人都知道,李嫂子和管家之間有些血緣關系。按理說,管家聽到這個訊息該竊喜,不想管家的臉色卻越來越差,最後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李虎不明,“徐爺,您怎麼了?”
管家用那雙眼皮耷拉著的小眼睛盯著他,顯見是被氣得不輕。李虎嚇得不敢說話。
“……蠢貨。”管家咬牙切齒。
他抬步就要出去,走出兩步又轉頭吩咐李虎,“你去裡面看著二少爺和小少爺,有什麼不對立刻來太太院子裡找我。記住,有什麼不對先來找我,別輕舉妄動。”
李虎一腦門問號,訥訥點頭。
管家大步走出祠堂,腳下越來越快,到最後簡直是跑了起來。
謝家人都認識他,因而當他闖進謝夫人的院子裡的時候,沒人阻攔。院子裡的婆子丫頭還以為祭祖事宜出了什麼意外,都緊張地主動避了出去。
管家一把推開門,和裡頭的謝夫人對上了目光。
謝夫人抬了下手,“把門關上。”
管家轉身,將門合上。
外頭的天光被木門緩慢擋住,管家的手壓在門上,沉默了好一會,突然開口,“你答應過,不把他們牽扯進來的。”
謝夫人嬌笑了一聲,“呦,成我的錯了。你那個妹子鬧這麼大陣仗,按著我認她女兒做妾,我哪攔得住要找死的人?”
管家躬身轉向她。
這麼多年來,他似乎一直都是這樣,抬不起頭一般,很難想象當年管家在儺戲班子裡扮的是開路將軍。
謝夫人嘆息一聲,“她抬進來也好。等宋時清死了,你們徐家人正好續上。一個都別想跑。”
管家不作聲,只站著。
謝夫人自顧自說了一會,猝然間抓起茶盞砸向管家。
“說話啊!憑什麼我要被你們害成這樣!”
她站起來抓自己的頭發,瘋癲地嘶吼,而管家沉默著,木雕偶人一樣一動不動。
好半晌以後,他死板地開口,“太太求您別讓胭脂進來,我還想活。”
“我也想活。”謝夫人睜大了眼睛,“可我的活路在哪?我的活路在哪!”
聲音傳到後面的屋子裡,謝崇明笑出了聲。他趴在桌上一邊笑一邊拍桌子,胭脂縮在另一邊,眼神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