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響起了一點輕響,是下人將飯菜放在了小桌上的聲音。
宋時清疲憊地閉著眼睛不想動。
“少爺,用午膳吧。”
下人的聲音清脆熟悉,宋時清一下子就僵住了。
那是春薇的聲音。
根本用不著思考,他回頭看向謝司珩。
謝司珩的神情隱沒在陰影中,讓人看不清。但宋時清就是知道他在笑,笑得得志意滿,惡劣殘忍。
“……你把春薇怎麼了?”
謝司珩發現它真的很愛很愛宋時清。
比如說現在,它並不是很生氣。因為時清絕望又無從躲藏只能質問他的樣子,莫名滿足了它低劣的獨佔欲。
【我沒怎麼。】謝司珩說道,【只是發現有個丫頭帶著我夫人的首飾錢財私逃了出去,順手追回來了而已。】
說話間,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春薇端著三菜一湯的家常飯食走了進來。
她沒覺得滿地撕碎的紅綢紙錢有什麼不對的。
沒覺得拔步床中那些嘻嘻笑著互相撕咬啃食的惡鬼有什麼可恐懼的。
更沒覺得自己身後跟著的謝夫人哪裡怪異。
——分明那具早該入土的焦屍長出了滿身稀疏的的灰白毛發,頭顱口鼻處朝前伸長,人佝僂著,腿朝後曲。
像是一隻……直立起來的,狐貍。
宋時清看著那雙咕溜溜轉的碧色眼瞳,打了個寒噤。
春薇笑著,把飯菜擺在桌上,招呼宋時清和謝司珩下來吃。徹底佔了謝夫人身子的狐鬼無聲無息地站在原地,腐朽又精明的樣子。
“……放了她。”宋時清急切地抓住謝司珩,牙齒都在戰慄,“放了她,謝司珩,求你了。”
【時清求過我好多次了,每次都是隻要哥哥做事,不給好處。哪有你這樣的吝嗇鬼。】
溫柔的調侃分毫沒有減弱宋時清的崩潰,他抓著謝司珩的手,不管不顧地哀求。
謝司珩冷不防親吻了下來,輕柔地舔舐他的上顎,宋時清一僵,隨即溫順地接受了這個吻。
分開時,宋時清脊背微微發抖,頸側一下一下地收縮,一言不發。沒人知道謝司珩剛才做了什麼,畢竟房間裡的另外兩個活物一個被鬼迷了心竅,一個就是鬼上人身。
【時清補給哥哥一個活人吧。】謝司珩喟嘆地說道,【我們生個孩子。】
彼時,宋時清還不知道什麼子女緣,他只知道,如果自己拒絕了,謝司珩真的會殺了春薇,或是讓她變成和外面謝家人一樣,不人不鬼的東西。
所以,宋時清點了頭。
他彷彿連哭的力氣都被抽幹了,看著春薇走出去以後,閉上眼睛靠在了謝司珩的懷裡。
耳邊是惡鬼用指甲抓撓被面的聲音和謝司珩的呼吸聲。
真可笑,它不想著怎麼去掩飾那些背負在背上的群鬼,反而模仿活人呼吸,妄圖藉由此,讓宋時清以為它是個活人。
真可笑。
宋時清疲憊至極,身上累,精神上更累。
他被拖進了夢裡。
他看見了哭著求他放了胭脂的李嫂子。她說少爺你糊塗啊,一旦和謝司珩有了孩子,你就被徹底綁住了。這一世就是永生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