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我的銜雲宮可比那國師府大多了。”千提眼珠在眼眶中轉動兩下,試圖在腦海中仔細回憶今日走過的路,從下轎進國師府,被人擁著進新房,到後來被他抱著離開國師府。
她自小喜歡到處走動,不過三四歲的年紀,便已經常獨自跨過半個皇宮去找皇兄皇姐玩。稍大些年紀,便試著出宮去,再後來跟著商隊偷偷離開姜國,去了京都遊玩,也不曾迷路過。
許多路她走一遍就記住了,稍複雜些的,多走兩遍也熟悉了。今日逃婚時走得是有些慌張,許多路都不曾看清,但若是再仔細回想一番,要將走過的路畫出來,應當也不難。
筆尖落在紙頁上,留下幾點墨跡,她聽他冷笑了一聲。
“能養二十房面首,公主的銜雲宮自然不小。”聲音冷硬,帶著幾分惱意。
自小到大,除卻父皇母後,從沒人敢這麼與她說話。
“我養面首怎麼了?”千提素來脾氣好,但今日幾次三番被他這般沒好氣地嘲諷,終於忍不下去了,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道:
“男人一妻多妾便可,我不過多交幾個朋友,怎麼招惹你了?”
“朋友?”封易初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三年前才認識幾天她便對他動手動腳,今日剛見面甚至連人都沒看清就親上來。如今莫不是想告訴他,她在宮裡養了二十餘位面首就只是幹看著陪她玩過家家的?
朋友?怕不是親過嘴的好朋友。
她倒還心安理得上了?
早知如此,那日在大殿上,就不該看她可憐將這婚事應下!大婚當日明目張膽逃婚不說,竟還惦記著那些面首!他是不是還應該謝謝她沒挺著個肚子嫁進來讓他一步當爹?
他背過身去,藏在袖中的手攥得咯咯作響,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又聽千提在身後小聲嘟囔:
“奇怪……我記錯了嗎?怎麼一開始你帶我走的這段路好像是在兜圈子?”
這話好似一滴水落在湖面,在他心底泛起層層漣漪的同時將那些怒意全部蕩漾著驅散。
封易初抿了抿唇,忽然有些心虛,轉身不由分說將床上的矮桌連帶著上面的紙一併搬走,連千提手中的毛筆也一併奪了去。
“腦子都燒糊塗了,別想了。”他長撥出一口氣,見千提不死心地還想將東西拿回來,將話鋒一轉,道:“你好生休息,明日我帶你換個住處。”
千提停下動作歪頭看他,受傷還沾著幾點於他搶奪毛筆時留下的墨漬:“在這住著不好嗎?為何要換?”
封易初眉峰一挑,笑道:“進來時太匆忙,沒問清楚,方才你昏睡不醒,我才知,這客棧竟是國師的私業,人多嘴雜的,難免不會有人將你認出來,已另尋了一處宅子,只是封某如今窮困潦倒,新住處簡陋,各方面自然比不得客棧。當然,公主若實在不想搬,便……”
“搬搬搬!我搬!”千提聲音有些發顫。水蔥樣的手指掀開被子,她匆匆穿上一隻鞋,另一隻因腳過於腫脹而穿不上,只能拎在手中:“現在就走!”
身子依舊難受得很,她卻顧不上這些,瘸著只腳一蹦一跳地往外走,只盼著不要讓那糟老頭抓回去。
行至門口,她又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又一蹦一跳地到了窗邊,探頭往大街上瞧,似乎是在糾結走正門還是跳窗。
封易初看出她的想法,微微勾唇,道:“從這跳下去好,腿摔斷了便不用逃了,半生躺平,樂得自在。”
話語中夾雜的嘲諷意味將千提的想法遏止。
她將頭縮回來,手撐著下巴思索一番,最後抬眸,目光落在封易初身上:“阿初……”
“自己走。”封易初偏頭避開她的視線。
剛剛她一口一個“狗賊”將他罵得體無完膚,他又怎能這般遂了她的意?
“又不是我要逃婚,我幫你出來給你尋住處已是仁至義盡,自己走。”他倚著門框站著,眼尾微微上挑,沒好氣道。
若是她說話好聽些,不罵那麼難聽的話,他倒可以考慮考慮……
奈何千提剛才也被他氣得不行,如今聽了他這般語氣,偏不願求他,只蹦蹦跳跳地上前抓住他的衣袖,一反常態道:
“你不幫我,我沒走兩步就要被國師那狗賊抓回去。到時候他們若是他們問起來,我便告訴他們,你是我的姦夫!”
她輕哼了一聲,聲音中帶著些許威脅的意味:“你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國師那狗賊心眼小得很,要是知道你是姦夫,定不會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