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提呆呆地後退兩步,身子撞到床邊矮幾。有什麼東西輕輕落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循聲望去,一枚玉佩躺在月光中,正是三年前初見之時,他身上戴的那枚。
他是國師?
千提指尖微微顫抖。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也拿不準。
如若他是國師,那昨天闖入新房的那人又是誰?初見之時,他為何穿得如此破舊,又不告訴她真實身份?方才他一直在房中,她要殺他,他是看得清清楚楚,他會怎麼想?又會如何動作?
可如果他不是國師,今夜又為何會在國師房裡?他與國師是什麼關系?他們是敵是友?他……可信嗎?
所有的猜忌與懷疑在心中彙成一句話:先下手為強。
千提頓住腳步,暗中在大腿上捏了一把。淚水在頃刻間湧出眼眶,凝在眼角,宛若秋日清晨草木上最晶瑩的露珠。“阿初!”她撲在他懷中,嬌小的身軀微微顫抖:“你去哪了?一整天都不見人,我好擔心你……”
封易初脊背一僵,所有翻湧的情緒因這句“擔心”而放逐。
“擔心……我……”他張了張嘴,低啞的聲音中暗含著些許委屈:“當真?”
“怎會有假?”千提淚眼婆娑地撫上他的臉頰,含情的眼眸蒙上一層水霧,在月光影映中泛出晶瑩的光澤,比漫天星辰還要亮爍幾分:
“你就這麼不見了,我擔心你出了事,念掛你念掛得緊,一整日連飯都吃不下……”
封易初眼眸微動,心終是在她一句句低聲的哭訴中軟了下來。
雖然她要殺他,可是她擔心他……
要殺的是國師封珩,與他封易初有什麼關系?
垂在身側的手臂緩緩抬起,輕輕搭在她的背上,他一下又一下溫柔地安撫著她的情緒:“好了……我沒事……”
撫上他臉頰的那隻手依舊不曾挪開,她哽咽著,指腹在他肌膚上細細摩挲,細膩的觸感讓他迷醉……意識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有些恍惚。
不對……
封易初後退一步,目光下移,藉著月色,隱約可見千提手指上沾著的白色粉末。
哪個殺千刀的把真迷藥給她了?!
雙腿已有些發軟,渾身上下半點氣力都使不出。封易初艱難地抬起手臂,修長的手指覆上額頭。他用力晃了晃腦袋,試圖保持清醒,眼前的畫面還是一點點變得模糊了。
“千……提……”
封易初膝蓋一曲,無力倒地。背上的傷口被這一動作牽扯得離開,絲絲血跡自背後滲出,卻終究被隱藏在黑夜中,無人察覺。連身上的痛楚也隨著意識的渙散而一點點消失。
意識徹底消失前,著翠色羅裙的少女款款朝他走來,恰似三年前她擠過人山人海向他奔赴而來,只一笑,便黯淡了滿園秋色。
騙子……
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扇形的陰影,封易初苦澀地笑了笑,手指抵著地面,微微動彈。
滿口情話,沒一句是真的。
再信她一次,他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