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方陣
一些時刻裡,也芝一點都不喜歡嘈雜的聲音。外放的抖音、誰誰誰男朋友的聲音,她一點都不喜歡。尤其是所有人都在,所有聲音混在一起的時候,她只想躲到門外去。她試過像佔揚揚一樣塞起耳機,但音量開到百分之七十還是能聽得清,音量要是開到百分之百她那十三五一條的耳機多半就要露餡了。且,她還不太想聾了。所以最近從各種各樣的聲音裡,她都快捋清了何雅和她男朋友怎麼在一起的,發生過什麼,怎麼怎麼了,她主觀上有點代入,覺得怎麼還會有人不知道何雅有物件。
那男的名字是四個字,何雅在寢室一邊打電話一邊打字和他聊了幾天,又和舍友提起四個字幾天。也芝也講不清自己那下究竟是正義感,還是被煩地想作惡,還是根本沒那麼多雜七雜八的,她就直接在和何雅一起經過四個字的時候大聲講了一句:“那你男朋友。”話倒是接著上一句,語調和音量倒是不接。
何雅邊走邊看著她:“你是故意的嗎?”
尷尬、後悔,覺得自己蠢。也芝在那零點幾秒裡甚至腦海裡都閃過了未來幾年寢室的惡劣關系。她有點忘了自己是怎麼飄到座位上的,下課之後何雅也沒表露出什麼,兩個人正常地去了食堂,中間還夾雜著一個單邊戴著耳機的莊夢琪。夢琪吃飯實在是慢,慢吞吞等得也芝朋友圈刷了三遍又點開了□□空間,發現大家的動態無外乎都是一水的穿著訓練服和舍友的合照,中間夾雜著各地的晚霞。也芝又點開了微博,無聊地往下滑。各種她不太關心的碎片娛樂資訊擠進她的腦袋。
她終於有點忘了這句話。
不,她絕對不會忘。她從這一刻起終於後知後覺的愚蠢學會,誰也不是傻的。也芝再也不對寢室的聲音做出任何會被本專業本系本校本區本市人聽到的反應,聾沒聾,啞是啞了。
漫長的軍訓終於在每天早上五點半聽到何雅起床化妝的鬧鐘,自己在轉個身賴到六點十分二十,不得不起間重複了無數次後走完了大半的路程。
今夜有迎新晚會。4691的幾人都沒有去看的想法。也芝起初是沒有,後來在椅子上坐不住,換了鞋又想去看幹脆就去了。一個人晃蕩到了場地上,前排一點位置都沒了她也不想往前擠,她慢悠悠挪在後排又往後走了點。沒戴眼鏡,光投過來臺上霧濛濛一片,也芝給自己醉生夢死半個月的同桌打去了電話。
“喂。”
“咋樣啊你。”
也芝在水底地上鋪上自己剛剛走過玻璃房的時候誰發的傳單,兩張放一起坐下去。前面的音樂鬧哄哄的,她靜靜地聽朋友說她年少的情感如何無疾而終。
講了好久的話,臺上的歌都換成了抒情調,也芝低著頭關注著自己的腳踝不要讓蚊子咬了。叮在最癢了。有雙軍靴走到她前面兩步站著,抬頭,是自己那個子不高話很少的教官。教官問她為什麼不去前面,也芝把手機挪遠了一點說在和朋友打電話,教官點點頭,就又走了。鄭潔接下去幾句話她沒怎麼聽進去,也芝有點走神,她終於明白對於這個教官的熟悉感從哪來的——
他某些方面給人的感覺,好像自己高中喜歡的學長。
於是傷感的又也變成了也芝,鄭潔那起碼是分手是談了三四年的,自己高中的喜歡才是莫名其妙的。她回想起高三的晚自習,她唯一一次裝得要死扛了一本厚厚的英語詞典下去和同學一起等外賣,好死不死就遇上他回母校。手中又厚又重的詞典,好似她的心緒,只是她的心緒又想那天的晚霞,飄來飄去的。
也不是,那天好像根本沒有晚霞。
鄭潔的分手,她忽然也跟著難受了起來。迎新晚會快結束了,也芝電話還沒結束通話再抬頭就看見前頭的人一波一波地散開,教官又過來了,問她不去前面?也芝搖搖頭,大概是覺得人群一散開她坐地上這事格外明顯,站起來拍拍屁股走了。走的時候看了一眼人群,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總覺得自己的情緒看到了點什麼。
回到寢室,十足的冷氣激得也芝打了個噴嚏。冷熱交替總有鼻子堵住的風險。寢室一切照舊,六個人擠在一起,所有人的行李擠在床下,生活用品有的擺著有的堆著,起初的幾天大家的鞋還能整整齊齊碼在門口進來的穿衣鏡的底下一雙挨著一雙,現在橫七豎八你一腳我一腳。
浴室裡空著。也芝走向陽臺拿上浴巾:“有人要洗澡嗎,沒人我就.....”
秋嘛站起來:“我去。”桌上她手機螢幕還亮著。秋秋是長姐,管上又管下,管習慣了最近在寢室裡也開始管舍友,跟個媽一樣,所以變成了秋媽。不知道是不是大家想的一樣,叫媽媽總是很奇怪的,況且她們也不是真的願意被管束,一兩聲秋媽之後就變成了秋嘛。
舍友光著腿進去的時候,也芝已經坐下了。點開微博,關注裡唰唰,推薦裡看看,先看到自己愛豆,幾張差不太多的機場出發或是接到圖,她其實沒多大的興趣,這個愛豆喜歡了兩三年了,也到了平淡期。不過就算是最喜歡他的時候,也芝不會每天給他打投。微信點開,朋友還沒回自己,戴一璐從上了大學以後做了班委忙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