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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十年飲冰血未涼

雪是青的。

簷角垂落的冰稜裡凝著金砂,像昨夜未擦淨的血珠。

符紙在殘碑上沙沙作響。

紙是焦黃的,硃砂畫的敕令缺了半道筆鋒,倒像是被劍斬斷的殘符。廊柱間懸著的銅鈴早鏽死了,偏有山風經過時,會發出餓鬼嚼骨般的吱呀聲。

紙紮童子立在觀門殘階下。

腮紅褪成醬色,裂開的嘴角還噙著昨夜的詭笑。燈籠裡的綠火早滅了,剩半截人脂擰的燈芯,凝著霜。

崔鈺的青竹杖劃過地磚。

冰碴在青石縫裡咔咔作響,驚醒了樑上棲著的寒鴉。鴉是獨眼的,左眼眶釘著枚透骨釘——釘尾銀鈴早啞了,鈴身上刻著藥王谷的蛇紋。

雪見草從牌匾裂縫裡鑽出來。

根莖扎進“清心正道”的“正”字,吸飽了梁木滲下的陳血,開出的花卻是慘白。

簷角突然墜下塊冰。

落地時碎成八瓣,每瓣裡都凍著半隻血蟥——頭朝東南,尾指長安。

“該動身了。”崔鈺甩出道黃符貼在觀門,符紙燃燒時帶起硫磺味的青煙,“雪鷂子的嗅屍犬,最遲午時就會追到這裡。”

武判官按了按胸口金印,城防圖的紋路透過衣料烙在皮肉上。他望向東南方隱約的山影,那裡有條被積雪掩埋的古道——三年前押送軍糧時,城主曾指著斷崖說:“若有一日你要逃命,就走這條鬼見愁。”

崔鈺的竹杖突然點在崖邊松樹上。樹皮炸裂,露出藏在樹幹裡的玄鐵匣——竟是寒疆軍特製的火雷機關。“你那位城主朋友,”他屈指彈了彈引信,“連逃亡路線都布了三重後手。”

山風捲著雪粒灌進領口,武判官眯起眼睛。崖下雲霧翻湧處,隱約可見有十來具懸棺釘在絕壁——每具棺材都纏著浸過火油的鐵鏈,鏈頭拴著青銅鈴鐺。

“走棺道?”他劍眉微挑。三年前雪崩封山,城主帶他走過一次這玩命的路——踩著懸棺當跳板,稍有不慎就會墜入萬丈冰淵,“當年我怎麼沒發現這裡還有座道觀的?”

“雲深不知處,道隱無名間,有些東西不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

言語之間,崔鈺已躍上第一具懸棺。棺蓋突然掀開,鑽出三條赤鱗毒蛇,卻被他竹杖挑著蛇頭甩向深谷。“又是山契,又是龍涎香,還有二十車硃砂的生意,”他回頭笑道,“總得讓主顧看看本事。”

武判官短劍出鞘,劍氣震碎撲面而來的冰錐。踏棺而過的瞬間,他瞥見棺內閃著幽光的狼頭徽記——這些棺材竟是雪鷂子十年前伏擊商隊時用的葬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