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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雪歌送武判官

武判官摩挲著冰盞邊緣的裂痕——這是去年雪崩時被冰碴劃的。當時地動山搖,他們縮在冰縫裡,靠這盞子接巖縫滴落的雪水。“那酒醒後你睡了三天。”他嘴角揚起,“說夢見赤龍盤柱。”

酒液入盞時凝成冰珠,又在觸及盞底時驟然汽化。這是寒疆特有的“雪魄”,飲時要運功化開冰勁。三年前他們為取這壇酒,端了雪狼老巢。城主左臂那道疤,就是被狼王利齒劃的。

“嚐嚐這個。”城主忽然從袖中抖出個玉盒。盒開時寒氣四溢,露出十二枚冰晶似的丸子。“雪蓮子,用你去年獵的那頭白熊膽醃的。”

武判官捏起丸子對著地火細看,蓮子內部有血絲遊動。這是寒疆劇毒的“血冰魄”,卻能解中原七種蠱毒。他仰頭吞下時,城主的手指在石桌上敲出暗號——三長兩短,意思是“席間有耳”。

雙劍出鞘快過疾風。碎玉劍挑飛樑上黑影的瞬間,武判官的短刃已釘入地磚縫隙。慘叫聲未起,城主袖中飛出的冰針已封住刺客咽喉。

“第七個。”城主甩去劍上血珠,血珠落地成冰,“這個扮的是運炭工。”他劍尖挑起刺客衣襟,露出內襯的銀狼紋——雪鷂子的標記。

武判官拔出短刃時,刃尖帶著抹幽藍。他嗅了嗅,冷笑:“漠北的狼毒。”轉身將毒血滴入酒罈,“正好給雪魄添味。”

兩人舉盞相碰,冰盞裂痕處滲出酒液,在石桌上匯成個“安”字。這是他們當年約定的暗號,若有一人倒下,另一人需護其親族周全。

“此去長安八百里......”城主忽然以筷擊盞,唱起《戍客行》。唱到“明月出天山”時,琉璃罩下的岩漿突然暴烈,映得他眼中血光浮動。

武判官和著節拍在桌上畫符,指尖真氣將酒液蒸成霧氣。霧中顯出塞外地圖,某處山谷閃著紅點——那是他們埋下盟書的位置。

歌聲戛然而止。城主劈手斬碎霧圖,碎玉劍插進石桌三寸:“明日出城走西麓,那裡新開了條冰道。”他蘸著酒液畫出路線,卻在關鍵處故意錯筆,“記得在第三個彎道棄車。”

子時的更鼓穿透地火廳。武判官看著桌邊將盡的紅燭,忽然將玉佩按在燭焰上。血玉遇熱顯出密文,正是雪鷂子在長安的暗樁名單。

“這份禮太重。”他作勢要還。

城主按住他手腕,掌心紅蓮紋滾燙:“三年前你替我擋的那箭......”話被突然爆裂的岩漿打斷,琉璃罩上爬滿裂紋。

兩人同時出掌抵住琉璃,真氣激得袍袖鼓盪。當熱浪退去時,石桌上酒液已凝成冰雕,正是寒疆城的微縮模樣。城主屈指彈碎箭樓冰雕,樓中掉出顆金印——節度使大印。

“活著回來。”城主突然說,“寒疆的雪化時,地火廳要有人溫酒。”

武判官收印入懷,金印邊緣刻著行小字:“玉門關外無故人”。這是他們初見時的酒令,下一句該對“碎玉劍下盡仇讎”。但此刻誰都沒說出口。

雪停了。

武判官站在馬車前,掌心握著尚帶餘溫的玉佩。城主遞來最後一個酒囊:“過了黑風峽再喝。”說罷突然劈手奪過車伕馬鞭,揚手甩出個鞭花——這是檢查是否有人下毒。

馬嘶聲驚起寒鴉。武判官掀開車簾時,看見墊子上放著柄短劍。烏木劍鞘上刻著他的名字,正是昨夜城主用劍氣在雪地上刻出的字形。劍柄暗格裡有張薄絹,畫著寒疆新城防圖——墨跡未乾。

車輪碾過冰面時,城主立在城頭吹壎。壎聲蒼涼,驚碎了簷角冰稜。武判官握緊劍柄,聽著壎曲最後一個顫音沒入風雪。他知道,這是《陽關三疊》的變調——寒疆沒有楊柳,唯有冰稜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