滯留驛站
初夏的急雨說來就來。
雲山驛站因年久失修,夜半馬廄被疾風掀翻大半,又有幾間房子漏雨嚴重。
安遠王世子孟觀行一行人今夜在驛站留宿,驛丞連蓑衣都沒來得及披,冒雨匆匆上了二樓,向世子告罪招待不周。
隨後驛丞又親自領人去搶修馬廄,忙至天明。
鬱茜羅躲在驛站房中,提心吊膽了一夜,聽外頭雨聲小了,這才鬆了口氣,吩咐丫鬟,“含佳,你去讓驛站的婆子多煮些姜湯,分給世子他們驅驅寒氣。”
含佳瞧著外頭昏暗的天色,不情不願地應了。
她拉開門,腳才邁過門檻,又聽鬱茜羅道:“再吩咐她們燒幾桶熱水,等我睡醒後要沐浴。”
含佳撇撇嘴,正欲抱怨,抬眼見世子站在不遠處聽驛丞稟事,她忙嚥下話,下樓去吩咐驛站的粗使婆子煮姜湯。
鬱茜羅脫了繡鞋,和衣躺下,身上的被子透著陰冷的濕氣,讓她睏意頓消,想起前世瞎了眼後,被囚困在望春臺閣樓等死的那段日子。
她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煩躁出聲:“寶慶,你去找驛站的人給我要個燻籠來!”
丫鬟寶慶忙應了,“姑娘,您等著,奴婢這就去問。”
寶慶匆匆下了樓,撐著傘站在廊下,瞧著院中無處下腳的泥濘地,一時間有些犯難。這雲山驛站院中原有一條簡陋的青石板路,因年久失修,本來就碎裂得東一塊西一塊的。
昨晚大雨,加上驛丞帶人修馬廄,經過一夜踩踏,現在只剩滿院的泥濘。
這時,含佳出了廚房,撐著傘,踩著一地爛泥罵罵咧咧地走了過來。她一雙繡鞋糊滿了泥水,裙擺濺得全是泥點子。
瞧見寶慶傻站在廊下,她沒好氣問道:“鬱大小姐這是又有什麼吩咐?”
寶慶聽出她語氣中的陰陽怪氣,只當沒聽到,忙道:“姑娘想找驛站借個燻籠。”
“她還真當自個是咱們安遠王府的主子了?世子爺都沒她這麼難伺候!”含佳冷哼一聲,瞧著滿腳的汙泥,使勁甩了一下,差點將繡鞋甩脫,更是來氣。
“她一個商戶女,當初厚顏跟著咱們王爺進京,寄住在王府兩年,怕是連自己姓什麼都忘記了!”
“若當真論起來,她與咱們,指不定誰的身份低呢!”
安遠王府有些臉面的下人在玉京行走,便是普通官宦家的小姐也要禮讓三分!
何況鬱茜羅一個商戶女!在這擺什麼主子的譜!
寶慶見她越說聲越高,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子,含佳甩開她的手,冷哼一聲,終究是壓低了些聲。
“我是實話實說!”
她在王府時,王妃原打算讓她貼身伺候郡主的,誰知鬱茜羅半道進王府,她便被指派過去伺候。
她原就不甘心,現在還要隨鬱茜羅一起回寧陽一個小地方,日後不知還能不能再回王府。
“別說了,世子來了!”
寶慶見驛丞也跟了過來,暗松一口氣,她不必再去走一遭爛泥路,就在廊下問有沒有燻籠便可。
含佳忙收了聲,隨寶慶一起見禮。
孟觀行神色淡淡地讓她二人起來,“你們不在屋裡伺候姑娘,站在這裡做什麼?”
含佳神色委屈道:“回世子的話,這雨不見停,奴婢見您和驛丞大人等忙了一夜,剛才吩咐廚房婆子熬了一鍋姜湯,給你們驅驅寒氣,以防感染風寒。”
“你有心了。”孟觀行微微頷首,抬腳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