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故意沒有挑明,只當什麼都沒察覺,那之後,忽然有一天,丘梅姐說她要去鎮上買點東西。
但白天走的,卻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看到她回來。
當時,壓抑了一整晚怒氣的王川見到丘梅姐後,原是要發火的。
他知道丘梅姐說去鎮上那是個謊言。
也知道丘梅姐其實是去偷偷見了生病的劉立清,可他沒想到,丘梅姐為了劉立清竟會罔顧自己已婚的身份,在外面徹夜不歸。
可就在他瀕臨爆發的邊緣的時候,一眼看到丘梅姐的樣子,他的怒氣登時偃旗息鼓。
因為丘梅姐就像剛遭受了一場暴行,衣服撕爛,渾身是傷,兩隻腳因為沒穿著鞋,整個腳底都磨爛了。
爛得都能看到腳趾的骨頭。
可是丘梅姐卻彷彿像是感覺不到痛似的,就那麼一直呆呆地站在家門口,叫她她不理,問她她不答,只在試圖送她去衛生所處理傷口的時候,她抱著門柱發了瘋似的大哭大叫,死活不肯去。
最後只能草草用家裡的上藥把外傷包紮了一下。
那天之後,連著幾天,她就像得了外出恐懼症一樣,呆在家裡一步也不肯出門。
幾天之後,隨著身上傷口的複合,她的狀況看起來也似乎好了很多。能出去走走了,也能正常地與人交談,但對於徹夜不歸的那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令她傷成這樣,卻始終閉口不談。
久了,王川也就不再繼續試圖從她口中套話。
而她也像是從那天開始,徹底同劉立清斷絕了往來。
即便後來聽說劉立清精神真的出了什麼問題,整天渾渾噩噩的,還去找了老姨。
由此還得來另一種說法,說他是在太平間裡工作,撞克到了什麼,所以人變得有點邪門。
但無論什麼樣的說法,丘梅姐都沒再理睬,甚至聽都不願意聽。
儘管王川對她那晚的事,隱隱有著一個非常不好的預感,但如果那件事造就了丘梅姐與劉立清的徹底斷絕,他覺得倒也不失為好事一件。
那時候,他一面覺得自己這想法十分卑鄙,一面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用這想法來寬慰自己。
然後,就在日子又恢復到原先古井無波般的平淡狀態中時,丘梅姐懷孕了。
得到這個訊息的時候,王川一度又跟他新婚時那樣,幸福得好似飛上了天。
他不僅娶到了原本遙不可及的女神,還和這個女神有了自己的孩子。
哪怕這個女神平時願意與他同房的機會掐指可數,他仍是覺得,自己這一輩子,人生圓滿了。
那段時間,人前人後,他幾乎都是樂得合不攏嘴的。我叔叔嬸嬸也是。
唯有丘梅姐,仍和平時一樣,維持著不溫不火的平靜。也依舊會常常對著王川發呆,欲言又止,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過沒人在意這一點。
多數人覺得的幸福,那便是幸福,這就是生活。
沒人在意那幸福的源頭,究竟承載著些什麼。
直到有一天,王川被提了工資,剛好那天是丘梅姐的生日,於是王川想給她一個驚喜。
就跟廠裡請了假,提前半天想回家做個準備。
但讓他意外的是,走的時候發現,丘梅姐這天也提前離開了工廠。
他有點擔心丘梅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畢竟是有身子的人,若真有什麼不妥那可糟糕。所以忙追過去想問問她情況,但隨即他發現,丘梅姐一路走的方向既不是去衛生所的路,也不是回家的路。
當時不知怎的,忽地就留了個心眼,他沒有立刻追到丘梅姐身邊,而是遠遠地跟著。
一小時後,他手足冰涼地看著丘梅姐走進了劉立清工作的地方——太平間。
那瞬間,他氣得想要立刻衝進去對丘梅姐厲聲質問。
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帶著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決然,他也踏進了那所陰森的太平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