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溼粘膩。
我沒去管,也根本無暇去管,因為就在這瞬間,隨著身後低低一道驚呼,我猛地發覺前方那棟房子離我近了。
而原本灌了鉛般僵沉的兩條腿,驟地一鬆,我整個人幾乎像是飛一樣一下子往前衝了好幾步!
這發現讓我在呆怔了半秒鐘後,立刻不管一切,用盡全力繼續往前衝去。
也不知哪裡來的力量,即便身體痛到這種程度,我仍跑得像只吃了興奮劑的兔子。
果然人的潛力是無限的,能激發出多少,單看面對的境遇有多糟糕。
直到一個箭步跨進媽媽家的大門,我嘭地撲倒在那片長滿青苔的青磚地面上,還恍惚如同做夢一樣。
只是前者是噩夢,後者是勝利的夢。
我怎麼也沒想到,我居然能在被附身的狀態下,從杜女士的掌控中逃離出去。
但這死裡逃生的興奮只是短短片刻,隨即,鬆了一口氣後引起的脫力,讓我整個人好似一下子死了過去。
兩條腿疼的幾乎已經疼到不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所以我爬不起來,只能抱著懷裡的骷髏蜷縮在原地,無法控制地打著哆嗦。
這當口有冷風從房門處轟地一聲吹過。
冰冷氣流緊貼著我腳底,依稀一道紅影閃現,察覺這點我迅速把腿收攏,隨即嘭地一聲響,那扇破敗不堪的門被風一吹,像是有生命般突然自動合攏,將那道身影隔絕在門板之外。
屋裡瞬間靜了下來,彷彿將外面的風聲也一併隔絕,唯一的聲音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
此時方覺小腹再度一道脹痛襲來,緊跟著,腿間又滑出一股隱隱的熱流。
我愣了愣,隨後閉了閉眼。
忽然明白過來,剛才到底是怎樣一種運氣和力量,把我從杜女士,以及那處無論怎麼也走不出的圈子裡釋放出來。
原來,是我的月事來了。
這種劫後餘生的狼狽,著實無法用語言去形容,我聞著空氣裡隱隱的血腥味,縱然兩腿疼得直冒冷汗,卻又禁不住啞然失笑。
笑著笑著,忽然嘴角僵住,我有點心驚地看著自己的懷裡。
那由始至終被我緊抱著的冥公子,此時半個斜躺在地上的身子,緩緩坐了起來。
我下意識鬆開手讓他自由坐直身體。
許是失去意識太久,他姿態有些僵硬,修長的臂骨在夜色裡舒展著,骨骼間的摩擦發出喀拉拉的輕響。
這舉動令他那副被我的血染成黑色的骨頭,熒熒生出一層光來。
但很快我發現,並非是我所以為的那樣。
令他骨骼生光的,不是他骨骼間的摩擦,而是他手指輕觸下的地面。
那片長滿了青苔的青磚地,進門那瞬我曾以為是夜裡露珠的反光,此時重新看過去,才發覺原來是這些青苔自生所發的光。
很淺的藍紫色光芒,就跟我爸爸墳墓前那片綠蘭花的顏色一樣。
但這房子之前我來過兩次,每次都沒有發現這些苔蘚的特別之處,唯有這次,不知為什麼,它們會出現了這種異相。
不及細想,我完全被它們所賦予冥公子身上的變化,給吸引去了注意力。
這些光順著冥公子的手指蔓延他全身每一寸骨骼,甚至連他的眼洞內,也好似流動出了‘目光’。
那目光幽幽看著我,我下意識跟他對視著,片刻之後我猛回過神,匆匆坐起,用力合攏了自己的腿。
“你受傷了?”隨後聽見他這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