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爐炙熱,火蛇翻飛。
肖清途揚起長刀,雙目微縮,眼角皺紋再度緊了兩分。
長刀還未淬火。
刀身狹長、造型平庸,儘管還有很大的敲打空間,卻已是它今天所能展現出的最終模樣。
“這一把,你可懂了?”
“懂了。”
肖雲鋒站在火塘一側,目不轉睛地盯著長刀。
一張稚嫩臉龐略顯清瘦,身姿筆直。
他父親肖清途,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鐵匠。
一手精妙絕倫的技藝,對的起鐵字、撐的起匠字,什麼刀槍棍棒、刺爪鉤環,但凡是能敲打的東西,統統不在話下。
江湖上送一稱號——神兵肖。
肖清途沒有多話,將長劍遞進火塘裡,徑自閉目養神起來。
三個孩子中,肖雲鋒不像老大、老二般喜好打鐵,年紀輕輕就能掌握熟練技巧,為自己量身定做出品質上佳的寶器。
他所有的天賦自小便聚集在一起,匯聚為一種被稱為悟性的能力。
打鐵這個行業,即便不是置身其中也知道想要打造出品質上佳的成品,除了要求力氣足、經驗多、手法穩等基礎能力外,還需要配備一些技巧性的關鍵能力。
這些能力都是經過日復一日長久磨練而出,沒個上百次的失敗經歷都只能算是初窺門徑。
但肖雲鋒不一樣,他只是看著肖清途做工,就能把這些流程銘記在心。
時間久了,肖雲鋒的鑑賞能力也漸漸達到大師級水準。
可是肖雲鋒打鐵的本事……
肖雲鋒至今還沒有親自掂量過鐵錘。
自一開始,肖雲鋒便對拎起錘子咣噹咣噹這種事比較抗拒,他覺得自己以後不可能成為鐵匠。
至少這十幾年來,一直是這樣。
這一點上,與他那渾身充滿非凡經歷的偉大母親有著不可或缺的關聯。
肖清途悄悄睜了眼,用眼角的餘光看向肖雲鋒。即便現在只是在用高溫處理方才用過的長刀,這小傢伙也依然看的認認真真,十分投入。
他曾聽老大、老二說,如果他們在打造兵器時有肖雲鋒站在一旁。那他們所打造出的成品,品質會好上很多。
因為從選料開始,肖雲鋒就會一直嘮嘮叨叨的說個沒完,但凡有一點兒不和他的意,他都要管上一番。
這裡錯了,那裡慢了,這裡欠了,那裡過了……
明明沒有親自幹過這樣的活計,卻總是一副瞭然於心。
可肖清途本人打造武器時,並沒有這種體會。
經過半輩子的磨練,打鐵對他來說已經成為了生命中的一部分,舉手投足間都已形成了一種本能,毫無破綻可言。
有一次他玩心大起,想著假裝自己少做了什麼,看看能不能親身體會一下肖雲鋒的“妙用”。
結果這小子直接兩眼一瞪,扛起自己就跑!
肖清途本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就一陣風衝到了外院,嘴裡不停大喊道:“壞了!壞了!父親的腦子壞掉了!”
從那以後,肖清途就再也沒做過這種玩笑,老老實實地打鐵、授藝,將自己的好奇心深深埋進心裡。
不過話又說回來,當年的肖雲鋒才剛滿六歲,卻能爆發出如此驚人的潛力,也著實讓他歡喜好久。
臨近傍晚。
肖清途將手上的活計放下,從身後扯了把木凳坐下。
他沉吟了一會,好好醞釀過才說道:“我每次打鐵的時候帶著你,就像是在準備一件禮物般,把這件禮物的根根本本都在你面前整理一番,等我整理好了,禮物也已經送出去了。但是能不能收到這些禮物,能否接受消化掉它們,要全憑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