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如獲至寶,也會有人猶猶豫豫,還有人覺著上工是苦楚,寧願在家中讓男人養活。
而如今豐縣官府裡面大部分年輕官吏,都是當地鄉紳的孩子。
多多少少,要比普通人家的女子有些見識的,哪怕是一開始不太情願來官府做事的,慢慢也覺出了好處來。
面對一些平民女子無論官府如何勸說,都不肯出來做工的事,也有一些年輕的女子官吏恨鐵不成鋼。
進入到這個環境後,她們才知道柳大人為四縣女子們鋪開了怎樣的一條路。
自己在這條路上得到了好處,就想讓別的女子一同來。
可她們偏偏不肯來。
明思也曾為之憤憤過,覺得這些女子辜負了柳大人,為什麼寧願繼續過以前的生活,也要放棄長遠的將來。
甚至,有的女子還在試影象是以前一樣,依附著家中男丁生存。
這讓她覺著,有種她們在努力向前,同類中卻有人在扯後腿的感覺。
她以為,柳大人對此也會很生氣的。
明思當時鼓足勇氣,去詢問了柳大人。
柳大人平常是個很隨和的人,她尤其喜愛那些上進肯學的年輕官吏,因此,明思敢去問她。
柳大人果然回答了她。
“她說,我們如今所做的一切,目的並不是要所有女子都必須出門參加工作,而是讓她們能有個選擇的機會。”
衛許畫怔住。
明思望著母親的眼睛:
“無論是出門做事,還是在家料理家事,這些都可以,有的人就是更喜歡在家,有的人就是喜歡出門做事,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
“但從前,柳大人沒有來之前,母親,您,和我,還有祖母,外祖母,姑姑們,姨母們,我們只能在家料理家務,因為除了這個,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因此,對於那些只想要待在家中的女子,柳大人並不會言語什麼。
她們從出生起,就被身邊所有人一起構建了一個如今的自己。
脫胎換骨,何其難也。
做到的自然值得稱讚,可做不到的人,也無須苛責。
官府要做的,只是儘可能的將選擇擺在她們面前。
“因為既然從沒有過選擇的機會,又怎麼能知曉,我們如今的生活,是自己所想要的呢?”
衛許畫被這句話震住了。
她從前並沒有想過這麼深,一個人,如果從小到大身邊的環境都給她灌輸“女子要在家中料理家事才是好女人”的話,除非長大後外界干預,或者遭遇重大打擊,不然她很難憑藉自己掙脫出這種思維。
衛許畫一直覺得,自己的生活挺好的。
她也很滿意自己的當家夫人身份,丈夫是個滿腦子只有錢的商人,一年裡,基本有兩百日不在家中,家裡就是她做主。
可此刻,她突然意識到,從小到大,她確實沒有選擇的機會。
如今的生活她很喜歡,可這種喜歡,是真的喜歡嗎?
她也沒有過過別的生活啊。
“娘,我記得,我七歲的時候,外祖母病了,你擔心極了,夜夜睡不著,想要去看望外祖母。”
母女談心,說起往事,明思眼眶也紅了。
“可爹爹不在,您不能自己出門,只能每日焦心,期盼爹爹快些歸來,但爹爹五個月之後才回來,外祖母的信再送來時,身體已經好些了,您自己卻是憂慮不已,大病一場。”
“我怕極了,每日都要去看您才能安心,當時我不明白,為什麼孃親的孃親生了病,您卻不能回去看她,我想,我長大了,一定不要如此,若孃親病了,我怎麼也要來看您的,我也想讓孃親您哪裡都可去。”
“孃親,柳大人如今所做一切,便是為著以後若再有此類事,您可以決定,回去看外祖母,還是不回去。”
衛許畫沒想到,女兒竟還將那麼久的事記得這樣清楚。
當時明思年紀小,她以為她不懂的,可原來她都看在眼裡,還這般心疼她。
人們總說,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