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蕭媽媽志不在此,她有更重要的事:“你知道玉芝最近在忙什麼?”
韓芯搖搖頭,她自己都焦土爛額,哪有時間問蕭玉芝。更何況湯恩樂出事以後,蕭玉芝和她也是越走越遠。這次她和劉豐鬧離婚,找韓芯的也是劉豐,不是蕭玉芝。
蕭媽媽嘆了口氣:“竇銀霞那個老不要臉的,到處說我們玉芝是犯罪分子,是黑社會頭子,說上次劉豐入獄就是替玉芝擋災。我尋思著玉芝怎麼也得說兩句吧?可是,她真的一聲不吭。我前兩天問她到底想啥?她說劉豐母子這麼講就是想離婚,她死也不會和劉豐離婚的。”
蕭媽媽嘆了口氣,看了看門:“你把門關上。”
韓芯莫名其妙,起身把虛掩著的門關上。
蕭媽媽抬頭看了看四角,問韓芯:“你們這裡沒監控吧?”
韓芯繼續搖頭,這是要幹啥?
蕭媽媽拿出一個塑膠袋,裡面是存摺、紅本和一些寫著東西的紙片。她拿出一部分,把那些紙片倒扣著依舊放在袋子裡,推給了韓芯:“這是玉芝給我的,說都寫到我的名下了,算是給我養老的。她讓我找你做個公證,別回頭讓人家說無效。”
韓芯遲疑了一下,拿過袋子開啟看,原來是幾張定期的大額存單,長期國債的憑證,房産證,車輛産權證,還有就是銀行保險箱的合約,顯然扣著不讓她看的是保險箱裡的密碼或之類的東西。該過戶的都過戶了,抬頭都是蕭媽媽的大名,顯然蕭玉芝已經把這一切辦妥。
韓芯沉吟了一下:“如果不離婚,這也算不得轉移財産。如果她帶您辦這些的時候,劉豐知道,就更沒問題了。”
“我女兒的錢,憑什麼要經過劉豐的同意?”蕭媽媽瞬間火了,好在她只是提高了嗓門,手抬了抬,非常剋制的落在了桌面上。
韓芯忽然有點走神:自己嫁給蕭壑,就要每天面對時時暴走的蕭媽媽麼?
好在只是一閃念,韓芯低眉落眼的時間已經調整了思路,抬起頭,已經是笑眯眯的好人模樣:“阿姨,現在有個規定,如果夫妻一方處置家裡的財産傷害到了另一方的利益,另一方是有權起訴收回這些財産的。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我才這麼說。”
蕭媽媽嘴巴微微張開,一臉茫然向憤怒轉變中。韓芯趕緊繼續說:“這樣,您把我的話轉給玉芝姐,她一定會懂。”
蕭媽媽情緒的轉化被打斷,她眨眨眼說:“玉芝說這都是公司的錢,跟劉豐沒關系。”
“那公司的錢也不能亂動。”
挪用、侵佔,哪個罪名都比婚內財産侵權厲害啊!
“玉芝說她把剩下的賬目處理清了,就關了公司。”
“關——為什麼?”韓芯吃驚了,發生了什麼事兒?好好地為什麼要關了公司?怎麼沒聽蕭壑提起?
蕭媽媽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他們都大了,懂得比我都多,我打也打不動了,發生了什麼事兒我都不知道,也——不敢問。韓芯,你是好孩子,你幫我問問,到底玉芝想幹什麼?這錢阿姨不要都行,但是別讓你玉芝姐出事。”
那張看起來滿臉橫肉的臉,此刻頭一次顯出向下的垂紋。疲憊無奈還有一點點的茫然在這個要強了一輩子的女人臉上彙聚。那雙永遠在噴火的眼睛,似乎也熄滅了火焰一般,顯得渾濁而黯淡,唯一的一點光亮,是看向韓芯時的期盼。
韓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她終於知道蕭媽媽的來意了。她相信,蕭壑媽媽是不貪財的,否則以她的強悍不至於後半輩子一直給人家打零工。在蕭媽媽心裡,打也好罵也罷,最重要的就是這兩個孩子。為了照顧孩子,她沒有再嫁之心,一個人甚至放棄了好好工作表現的機會,一心一意的照顧這兩個孩子。保他們平安,帶他們長大,盯著他們走正路……
如今孩子們都長大了,她也老了,可是為孩子付出已經成了她刻在骨髓的習慣。稍有風吹草動,就會緊張。但是她已經沒有辦法去阻止孩子們冒險,也沒有能力擋住那些看起來深不可測的黑暗漩渦,強悍如她也開始求人,開始承認自己的老去,開始悲傷,開始低頭——只求讓自己的孩子們平安!
“蕭壑知道麼?”韓芯放輕了聲音問。
“我沒敢告訴他。”蕭媽媽搖了搖頭,“他最近太忙了,天天十二點以後回家。從小沒寫過兩筆字兒的人,對著電腦沒日沒夜的弄著什麼,還說要讀ba。他姐的事,就算了。”頓了頓,蕭媽媽補充道,“況且,我也看出來了。玉芝做的事兒,蕭壑看不上。雖說玉芝掙的錢多,可是我也知道她那事兒危險,蕭壑走的是正經的生意道路,不要摻和。你也別跟蕭壑說。”
最後這句是叮囑韓芯的。
韓芯點點頭,她本來就不打算說。她心裡盤算著另外一件事,蕭媽媽手裡這筆錢雖說可能侵犯了劉豐作為丈夫對夫妻共有財産的權益,但是根據善意第三人的受讓原則,如果這筆錢轉讓給不知情的第三人,其實劉豐是不能對第三人主張的。
誰來當這個第三人呢?——其實投入到蕭壑的公司挺好的,既解決了蕭壑的資金危機,又保證老太太從蕭壑的公司獲得相對穩定的收益。
可是,這畢竟是蕭玉芝孝敬自己娘親的,自己出這主意明顯便宜了蕭壑,被人知道會不會——不太好?
再一個,這樣做合理合法卻違背了立法的本意,說到底是鑽法律空子,終究有悖自己的職業信仰。
到底說不說呢?
韓芯心亂如麻,不知道該不該教給老太太這些東西,就這麼猶豫著把同樣心事重重的蕭媽媽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