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大學的專業知識派上用場,很快就不僅僅再是個志願者,在一次幫忙修好故障裝置後,被如獲至寶的研究人員拉進了研發小組。
他在專案組裡交到了朋友,和朋友一起去看了電影,吃了一直想嘗嘗的蛋糕,逛了街,買了圍巾,過了二十三歲生日。
朋友是很神秘的志願者,似乎不是和他們一起被招募進來的,沒有什麼需要腦機介面的基礎疾病……有偷偷流傳的小道訊息,說這位自稱叫嚴楚的先生其實就是整個專案的出資人。
“算是未雨綢繆。”朋友這麼對他說,切好一塊牛排,輕輕放在他面前的餐盤裡,“我的家族有發瘋記錄,有百分之三十以上的人,會在變老以後忽然瘋掉。”
這已經是不低的發病機率。
宋汝瓷關切地問他:“有什麼共性特徵嗎?”
朋友看著他,漆黑眼瞳在燈光下深得看不透,過了一會兒,眼底透出點笑,拿了塊幹淨的餐巾,幫他輕輕擦掉一點唇邊不小心染上的醬汁。
“明天我去你的房間,慢慢和你談,今天是約會。”朋友低聲叫他的綽號,“小博士。”
宋汝瓷在這個綽號裡耳朵變紅,抿了抿唇,低頭研究牛排的肌肉紋理、血紅蛋白顏色。
並堅定拒絕了迷疊香。
他其實還不懂什麼是約會,雖然大學的時候有過一段無疾而終的混亂感情,但那些記憶糟糕,在實驗開始不久,他就自願選擇了清除以騰出更多腦域空間。
他們過了一個很不錯的晚上。
很多訊息都不錯——實驗有了關鍵性進展,捕捉到了高維度世界的訊號,意識上傳也有了明顯可能,有點激進的那一派科學家正在透過那點只言片語狂熱猜測,這可能是隸屬於一個龐大巨型文明的下屬世界,用有點中二的話說,他們是有自己的意識、會活動的“npc”……
扯遠了。
不提不提。
小博士紅著耳朵,盡力穩住雙手,學習使用刀叉給朋友也切一塊麵包。
他還是忍不住小聲地解釋:“我快拿到博士文憑了……只差一篇論文。”
論文其實也快寫完了,就差一點資料。
專案組裡是非常適合做研究的地方,失聰後專注變得更容易,他可以無所顧忌地全心投入學業,只是每天定時會被朋友從實驗室裡託著肋下抱出去,喂一點食物和水,洗熱水澡,再用柔軟的毛巾輕輕擦幹臉和頭發。
病情很明顯地影響到了細微動作操控,溫暖幹燥的寬闊掌心覆住他的手,耐心地幫他一起。
他仰起臉的時候剛好看到對方的眼睛,覺得臉有一點熱,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耳邊卻忽然想起比任何一次都更刺耳的嗡鳴。
……這大概就是他的一輩子。
接下來他被送進醫院,用藥,搶救,一遍又一遍更改治療方案,病得渾渾噩噩,幾乎拼湊不起來什麼完整的印象。
為數不多的、極少的清醒時刻,會有朋友來看他,陪他聊天,告訴他專案又有了新進展。
腦神經和外部儀器已經建立穩定的連線通路了。
有相應的配套裝置了。
可以進行初步的意識上傳實驗了。
他躺在儀器的包圍裡,被數不清的管線牽扯著最後一點意識,含著呼吸管沒法說話,微張的眼睛能看到一點模糊的光影,朋友輕輕揉他的頭發。
科研進展的確有用,他重新聽到了聲音,原來朋友的聲音很低沉和醇厚,很好聽。
很適合講一些睡前故事。
“我可能會試試上傳,出去闖闖,看看外面有沒有什麼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