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又剩下秦紹恆和沈如期兩個人,靜默在空氣中流轉,她坐床邊,未動,他邁開步子,放下手裡的袋子,走近沈如期,指尖抬起,落在她被挽起的衣袖上,緩慢拉下,她反應過來,動了動,移開。
秦紹恆的指尖還懸在半空,凝住幾秒,擰眉收起,抄入口袋。
“我給你買了蘇記的蛋炒飯。”他開了口。
沈如期雖然心饞蘇記的蛋炒飯,泛著脆脆的煎餅屑和金黃的肉鬆,樣子和香味都很誘人,但她決定絕不會被這小恩惠收買,“不吃了。”她拒絕。
他勾了勾嘴角,也不強求,自在吃了起來,濃郁的香味立馬散在病房內。
她坐在床邊,被蛋炒飯的香味磨著心智,她想起他們上一秒還在吵架的事實,又見秦紹恆怡然坐在病房內,便開了口,“我要休息了,你能不能...”
“不能。”他拒絕的口吻帶點幼稚。
沈如期差點有這樣的錯覺,他像個小孩子在賭氣,但那張肅然的臉冷得如同冰山,她掐滅了那樣的錯覺。
“秦先生,你很閒嗎?”她一時都不想見到他,他不應該守著他的蕭惠茹,何必在她這裡浪費時間,反正在他看來她不過就是一個傷人『性』命的罪人。
她越想心裡越不舒服,還沒等到他的回答,大了膽子開了口,“秦先生,我要休息了,你可以出去嗎?”
“不可以。”他仍慢條斯理嚼著那裹著蛋黃金『色』的米粒,動作優雅,絲毫沒有受到沈如期趕他走的打擾。
“你不走,我走。”沈如期氣上心頭,憑什麼每次他都可以這樣,在吵架後,事情都沒有得到解決,他卻倒像是沒事人一樣,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是,那些問題確確實實亙橫在他們之間,像是卡在血肉血肉之間的石礫,如果不被清理,會讓皮肉潰爛。
她話音剛落就邁開步子,朝著病房門口走去,他站起身子,橫在她前行的路上,“去哪裡?”
“換病房。”她的聲音擲地有聲,惹不起她還躲不起嗎?
他怔了怔,拉住她那隻未受傷的胳膊,阻擋了她的去路。
對峙的緊張悄悄在空曠的病房內蔓延,片刻,他開了口,“沒必要。”
她昂著頭,臉『色』蒼白,未塗抹化妝品的素顏清麗可人,她五官精緻,臉龐小巧,碎落的髮絲纏在她白淨的臉頰處,亮白的燈光在她的臉上打出了一道浮光。歲月不曾在她的臉上鑿出痕跡,她的臉仍同他初見她時,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他心下一動,繼續說,“你能不能好好聽我說...”
他的話還未繼續,沈如期手機叮的一聲響了,她掙了掙被他圈住的胳膊,她沒期料他會說出如何讓他歡喜的話,“你放開我,我手機響了。”
她不過是想找個機會,掙離他。
他愣了幾秒,抓住她的胳膊的手指漸漸鬆開,他以為只要她在這個病房內,那些話,他還是有機會說出。
她得空走離他,像是逃離一個多麼大的危險物。
他斂眸,眼底滑過一絲哀傷,但被冷漠掩藏完好。
沈如期指尖觸到螢幕,螢幕的光亮起,她滑動解鎖,一張照片,一張秦紹恆擁著蕭惠茹親密的照片映入她的眼簾,她的心像是被無數根細針扎過,疼痛,分不清是心的疼痛,還是手臂傷處的疼痛,讓她握住手機的指尖輕顫。
她將手機蓋好,放在桌面,她神情裝作如常,她不知道自己該悲痛什麼,這些不都是她早就知曉並且接受的事實。但疼痛很真實,又上演了一遍。
她暗暗嗤笑她的愚蠢與妄想。她動了幾步,卻一踉蹌,秦紹恆很快反應過來,走近扶住了她,她站穩在他的懷裡,靈魂像是被抽離,只剩下一副行走不暢快的軀殼,鼻尖傳來陣陣薄荷味的清香混雜著菸草的味道,是屬於他的味道,但這味道讓她犯著噁心。
她站定,用力推開他,站開一段距離,神情厭惡。
這樣的表情落在秦紹恆的視線,她的厭惡似乎成了這世間對他的存在最嚴重的否認,怒火在他的眸子裡越演越烈,他抓住她細白的手腕,原本那些想要說出口的溫情的話被粉碎得一乾二淨,“你就這麼討厭我?”
這個他不情願接受的認知,被他咬著牙齒,一字一字蹦出來。
“是。”她昂著頭,越加無所畏懼。
“討厭我?那你喜歡誰?”他扼住她手腕的力道又重了一分,冷笑在秦紹恆的嘴邊蔓開,聳起的眉目昭示著他的憤怒,眸子是一片猩紅,他頓了頓,說出一個名字,一個他並不想說出的名字。
“宋先哲?”
她的手腕被他重重卡著,動彈不得,白皙的面板上已經勒出了血痕,她仍昂著頭,秀眉微皺,一步不肯退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