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之初性本善,胤礽也是這麼認為的,但是人心不定沒有常性,沒有一刻能夠靜止下來,雜亂的程度不下於蓮花根部的淤泥。只有牢牢紮根於雜亂紛繁的各種心思之中並從中吸取營養,把自己的心理順了,生出能夠掙脫出來美麗蓮花,一輩子才算真正安生下來。
“兒子知道,出淤泥而不染,所以君子如蓮。”弘皙說道,世人都用蓮來形容君子,概因如此,蓮一樣的男人也是眾多讀書人的畢生追求。
“每一朵蓮又是一個宇宙,所以,人心不但要如蓮一樣清透,還要能裝下宇宙。心是蓮花,心也是宇宙。”胤礽說道,“等到那時,你的心裡就什麼都能盛得下了。”
弘皙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孩兒會努力。”
阿瑪對他的要求也太高了,讓他感受到了壓力,卻也沒有因此産生其他情緒。胤礽的要求雖然高,卻不是讓他立刻達到,而且,這種心境上的提升對個人確實有極大的好處。
心是宇宙,能包容萬物,少了極端的個人情緒才能正公允處理各種事物,做到允執厥中。
想到這裡,他做出一個決斷來:“阿瑪,我離開後手上的一些事物只能找其他人來交接,你看十二叔如何?”
比較務實的弘皙在確定自己即將遠離京城去推廣拼音後,立刻想到自己手上兩件比較要緊的事,一件明面上的玻璃造辦處,一處則是暗處的情報組。
目前,情報組還在草創之中,主要培養往準噶爾滲透的人員,不單要了解準噶爾的各種情況,還要挖來人才,甚至宣傳一些思想。情報組的花費自然也是從玻璃造辦處中挪出來的,理所當然,兩件事變成一件事,交由一人來管更方便些。
胤礽愣了愣:“怎麼想到了他?”
十二,他當然瞭解,謹小慎微,是以雖然對方的舅舅是自己人也沒有光明正大將其拉到自己陣營中來。他清楚,十二求的穩妥。
“十二叔行事穩健、能力出眾,兒子便想到了他。”弘皙說道,“而且他和託合齊的關系十分密切。”
如果兩人陣營不同,哪怕是甥舅也不可能關系密切,由此可以推測出十二叔只是謹慎過頭,卻沒有偏向其他叔叔們。所以自己身上的差事空下來,他沒有想到和自己一通去給溫恪姑姑護喪的十三叔,來迴路上,他不經意間透露了太多,和四叔的關系遠在阿瑪之上。
出於直覺,他反而更信任接觸不太多的十二叔。
想了一回,胤礽點頭:“倒不是不行,屆時你自己和你瑪法說,行不行看你瑪法的。”
胤礽不欲全部代勞,其實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哪怕皇阿瑪待他格外親厚,與眾不同,他能求的事也有限,再一再二不能再三。
替老九求爵位和實職,替弘皙求推廣拼音的機會乃至一個正經職位已經用掉了兩個,再求第三件,就算能成,也會讓前兩件事打折扣。
弘皙沒想那麼多,只當胤礽鍛煉自己,高興地應了下來。
“兒子得想想如何說服皇瑪法。”胤礽對他提議的認同已經讓他十分他興奮,倒是忽略了心中一開始就存在的怪異感。阿瑪平時也會教他一些東西,但都是根據年齡來的,不會說得太深。今天一下子彷彿要將所有的東西都說給他,遠超出他目前年齡的接受範圍。
要知道,在以前胤礽從來不會幹拔苗助長的事。他自己被康熙從小使勁拔,撫養孩子就是重養一遍自己的童年,自然,對孩子的教育他都是本著小孩子讀書已經很苦了,沒必要讓他們的心還要苦痛。弘皙比弘晉成熟,除了天性,更多還是因為康熙對他教導頗多,否則找胤礽的快樂教育法,弘皙現在肯定和弘晉一樣還是個沒有長大的小可愛呢。
“行,你回去好生想想怎麼說服你瑪法。”胤礽趕走了兒子,沉默了一會兒,又叫來何玉柱,“你去禦藥房看看祁嘉釗在不在,讓他晚上過來一趟。”
“爺可是哪裡不舒服,何必等到晚上,這就讓他過來就是了。”何玉柱緊張起來。
胤礽垂著眼眸:“倒沒有哪裡不舒服,有事找他問問,你只管叫他晚上來一趟就是了。”
何玉柱這才領命退下,胤礽則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即將性命不保,臨死前,放心不下的弘皙已經安排妥當,其他人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地方,就是吃錢大戶理科大學,他也準備用稿費買上一些稀罕物品悄悄交給林氏,讓她在理科大學困難時拿出來出售換取經費。
瓜爾佳氏本就握著他的錢財等物,想來是不缺其他東西的。
現在,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皇阿瑪的身子了,摸著心口,臨死前,他唯一能為皇阿瑪做的事也就是解除對方的夢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