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太太一時沒聽明白小兒子的話中之意,聞言憤怒道:“兩個孩子在何家,她就敢這麼踩著何家往上爬!要是兩個孩子給她了,她怕不是就敢踩到何家的頭頂上了!絕對不行!不行!”
何叔光沉默了片刻,忽而道:“所以,娘你是把翼兒和瀧兒,當成人質了嗎?……娘,你是不是忘了,翼兒和瀧兒,除了是溫小姐的兒子,還是我的兒子?翼兒和瀧兒這段時間瘦了多少,衣服都不合身了,每次都要纏著大人吃飯……娘,您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何老太太愣了片刻,立刻辯解道:“這事情怪你大嫂。你大嫂治下不利……”她忽然說不下去了。因為,何大嫂一向都是這樣管家,從來都沒變過。只是過去總有溫巧娘描補一二,她老人家膝下又只這兩個孫子,對溫巧孃的規矩也很滿意,兩個孩子才沒吃過苦。
可現在,溫巧娘走了,沒人對兩個孩子噓寒問暖,哪怕是要過繼他們的人。而她這個做祖母的,因為溫巧娘遷怒兩個孩子,對兩個孩子不夠上心。上行下效,又或者說,下面的人慣是人精,會看臉色,主家關心的人,他們才會精心照顧,主家都忽略的人,他們在乎個屁!
這些後宅道理,何老太太遠比自己兒子知道的多。
可她明知這些,方才那些話裡,分明就是透出了要拿翼兒和瀧兒做人質的意思——那溫巧娘若再敢得罪何家,她就……她就如何呢?虐待她唯二的兩個孫子?虐待她小兒子的孩子嗎?
何老太太呼了口氣,看了一眼滿是認真的小兒子,終於道:“你放心,只要有我這個老婆子在家一日,就絕對不會再讓兩個孩子受委屈!”
頓了頓,又安撫小兒子道,“你再等等,再等幾年你大嫂二嫂把什麼法子都想了,真生不出來了,就會心甘情願的過繼這兩個孩子。兒啊,你放心。娘會照顧好他們,也絕對不會讓這兩個孩子打擾你和曉曉的。你們小兩口以後好好過,再給娘多生幾個孫子!”
何叔光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些。
他心中想,其實不必。其實他可以把孩子給溫巧娘送過去。溫巧娘那麼愛她的孩子,只要他肯送,她一定會對兩個孩子好。瞧,她對貞兒多好?她從前把兩個兒子照顧的多好?
只是何老太太這意思,分明是在長子和次子有兒子前,根本不肯把翼兒和瀧兒給放走。甚至連給他都不行。何叔光心中有些涼,可這到底是自己的親娘,大哥二哥又不像他,出國留過學,對子嗣傳承看得比較淡,大哥二哥是一定要兒子繼承家業的。
何叔光有心想跟親娘說,他想要和曾曉曉結婚後,就搬出去住,好繼續他的研究,但兩個兒子在他在家的時候就吃了不少苦,他擔心如果他搬走了,兩個兒子會吃更多的苦,想要把兩個兒子送給他們親娘照顧……可,眼看母親這段時間頭發都白了許多,一張保養很好的臉上又增加了許多皺紋,何叔光不禁就心軟了。
罷了罷了,既然娘說,只要她在,就會照顧好兩個孩子,那,他就相信好了。
然而何老太太並不知道何叔光結婚後要搬出去啊!
何叔光卻已經放了心,覺得對兩位兄長和父母都有了交代,對兩個兒子也表達了關心,就去忙他的去了。一心想著結婚了,跟妻子過了回門日就搬。
而蘆花市的豪門曾家,此刻也是喜氣洋洋。
盡管曾家許多人都捨不得曾家的小小姐嫁給一個帶了三個孩子的二婚男,但曾曉曉堅持,又對他們撒嬌撒痴,他們又一直心疼曾曉曉,見曾曉曉堅持,便也應允了。
曾家家大業大,比當年的溫家還略勝一籌。可溫家只有一子一女,曾家……單單是曾曉曉這一輩,就有八個兄姐,還不是從一個媽肚子裡出來的。曾曉曉的這些兄姐大都結婚了,下一代都有十幾個了……這種情況下,曾家再怎麼疼愛曾曉曉,能給曾曉曉的嫁妝都有限。
曾曉曉見狀,不禁下意識的對比溫巧孃的嫁妝,心中頓覺失望。可一瞬間的失望之後,曾曉曉又歡喜起來——沒關系,她前世大學畢業,今生也在蘆花市的中學畢業,還請了外文老師學了外文,比之溫巧娘可以說是“滿腹詩書”。
有了這個優點,就足夠她讓她的男神心裡眼裡,全都是她了。
曾曉曉臉上露出了一個傻笑,只覺她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只可惜曾家也好,何家也好,嘴上說著多麼開放,可事實上卻怎麼也不許她穿著雪白的婚紗進何家的門。
曾曉曉前世幻想的婚紗沒了,只能穿著紅色的嫁衣和她的男神邁入婚姻的殿堂。
有些瑕疵,但她也是滿意的。
如此,又過了半個月,就到了曾家和何家聯姻的那一日。
吹鑼打鼓,喜氣洋洋。
滿街的小孩子都得了喜糖,滿街的來看熱鬧的百姓們都拿了喜餅。一時間,大家又不說何家的不好了,反而說曾家和何家,這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老天爺給配對的!將來一定幸福美滿,舉案齊眉!
何叔光一身黑色禮服,掛著大紅花,有些別扭,又有些失神——他倒是和曾曉曉想的一樣,想要婚紗西裝結婚,奈何家裡老人總是忌諱婚紗的一身白,曾曉曉穿不得婚紗,他也就穿不得西裝,只得穿了這一身黑色的結婚禮服,在門口迎客。
待到時辰到了,又騎馬去兩條街外迎接新娘。
一時間蘆花市滿是紅色的喧嘩。
叢夏卻還沒有出門。
她正在琢磨今天要穿什麼去參加前夫的婚禮。
叢夏和那些前來投奔她的女子相處久了,便也相處出了感情。
此時秦招娣和黃玉娘正帶著另外兩個不上課的女子,正在跟她支招。
尤其黃玉娘一手的化妝技術,簡直能化腐朽為神奇。更何況叢夏現在這張臉,已經就是神奇本奇了,她要做的,就是讓這張臉更顯驚豔。
其他人麼,則是在給叢夏挑選去參加婚禮的衣服。
有的說該穿洋裝,好教人瞧瞧她們並非是頑固不化的封建糟粕,從前不穿,只是有真正的老封建不讓穿而已;有的說該穿改良旗袍,只是小腳女人,還真的不便穿旗袍,除非願意露出自己畸形的雙足;有的說溫老闆好看,穿什麼都行,就是襖裙配馬甲,也一樣可以豔壓群芳;還有說時下|流行的藍衣黑裙,也能顯溫老闆的清純可人……
叢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