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沒有去過故宮,只是在網路圖片裡看到那些古樸的舊日宅邸。此刻親眼所見,冬天雪景,枝頭臘梅,銀裝素裹,分外妖嬈,心靈如同被清泉洗滌一般。
停下來駐足片刻,還沒等她仔細回味這美景,頭頂的枝丫不堪重壓,一大團雪砸到了身上,刺骨的冰涼。聞瑎嘆一口氣,卻又不知怎麼笑了起來。
袁瞻眼神清冷,劍眉斜斜飛入鬢角那落下的幾縷黑發之中,佛珠捏在手裡把玩。
雪中嬌俏的少年郎,眉眼彎彎,甚是好看。
他倒是記得這個人,那時他正在備考鄉試,父親給他的壓力太大,心生逃避之意便跟著母親到舅父家省親,不想被表妹粘著尋東問西,打過招呼後他就在林府裡閑逛,躲避這些無用的寒暄。
那時候這少年也是在樹下。
那年,他其實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出聲。
明明穿得破爛,衣服上的補丁甚至一眼就能瞧見,臉上還帶著灰。
可是那種氣定神閑的自信,彷彿一切都掌握之中。讓他印象頗為深刻,至今還記得她的樣子。
沒想到會在京城再見。
“好久不見,樹下的‘樵夫’。”
聞瑎的眼瞼向上抬起,恍惚的神情瞬間清明,頭上還頂著一團雪,連忙作揖:“袁大人,學生這廂有禮了。”
袁瞻剛從大理寺走到這裡。
大理寺右評事受賄私自隱瞞線索不報,可是這事紙包不住火,被聖上知道了,如今大理寺人人自危,袁瞻即使沒什麼顧慮,但是三番兩次被叫去問話,心情煩躁也是無法言說。
再加上表妹前陣子來這裡過年,聽意思是要來這裡小住一段時間,年少時母親曾經和舅父口頭調侃許諾過結成兒女親家,但是誰都知道那不過是隨口一說。想到最近幹什麼都被纏著,母親還對林香照如此照顧,甚至讓他必須對表妹溫言相待。
娶妻,娶妻,他還沒在這京城裡站穩腳,哪來的心思成家。
即使是寒冬臘月,心也愈發燥熱,袁瞻閃過幾絲不耐,眉頭微蹙,左手不斷摩挲一串佛珠,屋裡的檀香稍稍讓他稍稍平靜,但還是煩躁難忍。
袁府家丁附身問他:“公子,馬車已經在門外候好了,您看什麼時候啟程回府。”
“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
僕人:“老夫人會擔心的。”
袁瞻揉了揉額頭:“沒事,我自會和母親說,不會降罪於你。”
袁府離大理寺約有五六裡地,半個時辰就能走到。
手裡拿著一把傘,不緊不慢的腳步,一身鶖鳥羽毛做成的黑色大氅,袁瞻和著大街上因雪而匆忙趕路的人群相比,格外醒目。
雪下的少年,一面之緣的故人。
袁瞻在看到她的瞬間,燥熱的心莫名靜了下來,比上好的檀木香還讓他神志清明,緊繃的近似痛楚的大腦瞬間然放鬆下來了。
他搞不懂這是什麼緣故,卻不免罕見的舒適愉悅之感。新奇,他想要親自去弄個清楚,若真是此人的原因——從小到大,他想要的總會弄到手裡。
戴上熟悉的假面,整理了一下衣襟,袁瞻向聞瑎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