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盛景三天不到,陸有之就藉著身體不適病發難熬的由頭,閉門謝客,再不出門了。
臘月二十三日,宮內的臘梅開了。
白如雪,黃如蜜,粉如霞。冷香縈繞,沁人心扉。
禦醫幾乎隔日便會來陸府為陸有之把脈針灸,陸有之的身體狀況的確大不如前了。但好在一直喝著藥,只要不辛勞竭力過於憂思,再活上個幾年不成問題。
在殿下跪著的禦醫顫著身子悄悄抬眼。
只看到謝鬱垂思著不知思慮何事,那雙眸裡滿是深幽的黑色,看不出什麼情緒。
禦醫心裡不知怎麼就一慌:“陛下,陸大人如今已六十有餘,即使是無病也是老去之年。若非陸大人年輕時身子骨好,如今可能早就喪命。下官真的已經竭盡全力。”
謝鬱擺了擺手,讓他退下去。陸有之的身體如何他早就清楚,每日用藥材吊著命,再活幾年也不會有問題。
可是腦海中卻不時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畫面中的自己流露著青澀的笑意,望著身側的人。那個年輕一些的自己嘴唇不斷翕動著,似乎是喜悅又是羞澀的。
謝鬱的拇指揉著額頭,翡翠的扳指碧幽清透,顯得他的指節愈發修長,透著冷冷的寒意。
可他卻如何也想不起他說了什麼,至於旁邊那人的面容,也是一團模糊。
在一旁候著的大太監趙嗍及時地送上一杯清茶放到書桌上:“陛下,喝口茶吧。”
謝鬱腦中有什麼畫面一閃而過:“大伴,今天是什麼日子?”
趙嗍把茶奉上後,站在一側垂著頭恭敬道:“陛下,臘月二十日,今個是小年。”
眼前的密雲突然散去,他聽到了那時的話:等你弱冠,我們再互稱表字。
謝鬱忽的將手中的扳指扔到桌面上,仰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府的書房內坐著三人,門外的侍從也被提前打發走了。
陸有之、吳居、宋端。
即使陸、吳兩人頭發都是花白,但吳居的身體看著卻比陸有之健碩多了。
陸有之笑著說:“老吳,你今日可算是來了。我就想著你能忍到什麼時候。”
吳居上前幾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兩個人明明十多年未見,卻絲毫不見生疏。
宋端行禮:“師叔。”
陸有之順了順山羊鬍,“我那學生,今日年滿二十,比你當年也不逞多讓,可惜就是性子太倔了。不過,陛下還真是有意思,我來了,就讓珩屺離開了。”
“珩屺?”宋端有些疑惑。
陸有之:“就是那孩子的名字,聞瑎,聞珩屺。”
宋端聽到聞瑎的名字,手抽搐了一下,聲音低沉著嘆息:“是啊,不巧。”
那晚,小師弟最開始好像是想對自己說些什麼,可惜被他打斷了。
珩屺,原來那日她是想與自己互換表字。
宋端身上突然有些發冷,他難道做錯了嘛,可是如果不明說,小師弟只會把他當成親人,當成兄長。
他不後悔。
宋端似是沉浸到了某種難言的情緒之中,後面幾乎只是點頭附和著,有些過於沉默了。惹得熟悉他性子的吳居看了他好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