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天前,縣衙。
內院的主屋空間很大,分為內外兩個房間,中間用一個圓形雕花門洞連線。這間房的佈置很樸素,但該有的一點也沒少。
雖然看著不顯,但這案幾椅凳卻都是紅木製成。
暖爐內的炭火已經燒得很旺了,火星發出噼裡啪啦的蹦跳聲。
殷君馥嘴唇抿了一下:“你剛才直接找陳毛生,會不會有些打草驚蛇。”
聞瑎輕輕搖了搖頭:“不論何種情況,敵在明,我在暗。即使我不單獨問他,他們也不會輕易地放下警惕。若事實真如你所說,那這背後的人也不會被我刻意裝出來的表象所矇蔽。”
聞瑎對著殷君馥眨了眨眼,尾音上揚:“當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只管往前沖的傻角色,其實也不錯不是嗎?”
殷君馥的表情愣了下,才緩緩地開口,“也對,大齊這麼多年,沒有一甲被外放的先例。你即使什麼也不做,只要探花的名頭傳出來,定會引起他們的警覺,一定會想來試探你。”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但你可能會遇到危險,要不要我留在這裡護著你。”畢竟你看起來有些羸弱,也沒有武藝傍身。殷君馥看了聞瑎一眼,他怕傷了聞瑎沒有說出下面的話,但意思卻已經很明瞭。
“不用了,我有其他計劃。”聞瑎搖了搖頭。
殷君馥似乎還想再說什麼,但是突然看到聞瑎笑了一下,眸光微閃,有些狡黠。
聞瑎站起來俯身到殷君馥耳側,輕輕說了幾句話。兩人的發絲在空中相交了一瞬,片刻就分離了。
長峰山上的那些賊匪們也不都是傻子,即使是收保護費搶東西,也不會一個月的時間內連搶兩次。所以,年一過,人們也逐漸回來了,畢竟他們也要謀生。
大年初四,不只是宜新衙署大大小小的官員要開始上班,街上的普通商賈百姓也開始出來走動了。
曹鵑荷的小客棧即使是年三十這一天也沒有關過。
她的這家曹家小館挨著一家早點鋪子,是一個四十多歲叫谷鐵樹的鰥夫開的,他初四的早上也從鄉下農村老家趕了回來。
因為去年的蝗蟲災害,米麵糧食漲價了,這家的早點價格也只能跟著相應提高了,後半年的營收也十分慘淡。
谷鐵樹把行李家當放好,就走進曹家客棧的大門,他看了眼店裡沒什麼客人,便徑直向櫃臺後的曹阿婆走去。
“老曹,新年好啊!你今年還是沒回去啊,還是你心態好,要是我被山上那些匪賊搶了錢之後,哪還有那麼多心情繼續開店啊。”
曹鵑荷把手裡的賬本放下,心裡唉了一聲。她揉了揉眼,揉走了眼中的酸澀,可只有那個時候她才能見見自己的兒子。
“新年好,回來了啊。”
谷鐵樹點了點頭,他往外看了看,又往前湊近了一些,小聲說:“老曹,你聽說了嗎?咱縣裡來的新縣令,聽說比原來的都年輕,今年不過二十歲,還是個探花嘞。你說,這新縣令能在這待多長時間?”
曹鵑荷面上浮現一絲複雜的情緒,她眼角的皺紋突然加深了些許。“我一個老婆子又知道什麼呢?待多久要看她的命數啊!”
谷鐵樹突然有些喪氣:“那可是個探花啊,天上的文曲星來我們這裡得多屈才。我這鋪子一年營生三分的錢要給那山賊,另外三分要給那陳家。一年到頭落到手裡的也不過是個零頭罷了。要是這新縣令真能幹出什麼都好了。”
曹鵑荷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她與陳向坤也接觸過,明明比自己就小了一輪,可想到陳向坤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真是一點也摸不透看不清。陳家能有今天幾乎壟斷宜新和清赤大部分地區,的確也少不了陳向坤的手筆。
曹鵑荷拿著手絹又把櫃臺上的金身佛像擦了擦,雙手合十,心中默唸著阿彌陀佛。各有各的命數,這是上天定好的,她這個老婆子已經老了,現在就希望家人平平安安的,一切都好。
初四清晨,聞瑎一如既往地早起。
縣衙典吏館書房內,聞瑎的桌面上正放著一沓紙,每張紙上都寫滿了字,字跡不同,美醜不一。
宜新縣衙的官吏中,有正式職位的共有十一人,除此之外,領頭的捕快共四名,其餘的差役約有四五十人不等。
聞瑎初一在大堂上所見的那十五人便是這宜新縣的領導班子了。
即便是那日說自己不識字的那位衙役,今日也送上來了一份簡報。
一一看過之後,聞瑎心中已有了決斷,她吩咐眾人聚集在大堂之上。
“本縣的賬冊我已經全部翻閱了一遍,如今縣內庫房還有餘銀共一百二十兩。城牆外側的屍身,我也悉數清點過,共二十六具,其中男性九具,女性十七具。”
不顧堂下眾人的各種怪異神情,她以不容拒絕的口吻道:“那些屍體先讓家屬認領,每戶分發三兩銀子補助。若無人認領,則由縣衙進行安葬。三日之內,必須全部安葬。縣丞,我將此事全權交予你來負責,縣衙的人馬任你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