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君馥坐在房頂,看著三人慌亂著神色,灰頭土臉地從破廟裡跑出來。
這局已經布好了,就看魚兒上不上鈎了。
長峰寨,楊三勉手下的一個瘦高個滿頭大汗地闖進屋裡,“大哥,縣城南邊那個地下賭坊被縣衙給端了。”
楊三勉此刻正在美人懷中閉著眼愜意地享受,猛地把睜開眼,把女人推倒在地。
“給我說清楚。”楊三勉又發出了尖銳刺耳的聲音,聽得讓人耳朵生疼。美人瞪了他一眼,暗自啐了他一口,憤憤地奪門而出。
瘦高個耳朵也被震得難受,但他可不敢做出什麼不滿的表情,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希望減少楊三勉的怒火。
“大哥,那被抓的二十三個人裡有九個是山上的兄弟,你說他們會不會把訊息透露給官府。”瘦高個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顫顫地看著楊三勉。
“你滾出去吧,最近讓所有人都戒備一點。我要出去一趟。”楊三勉把身上淩亂的衣服整理好,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陳毛生已經將這二十三人捉拿歸案,全部關押到了大牢。
還沒等他從這成就感中回味過來,就被沉著臉的一名僕人“邀”到了陳家。這個僕人叫陳三,乃是陳家一個堂口管事,頗得陳向坤信任。
如今卻親自來“請”自己,陳毛生心中莫名慌亂,片刻之後,他強行鎮定下來:“陳管事,老爺找我何事?”
陳三隻道:“跟我走就知道了!”
陳毛生只覺得一股寒意湧上心頭,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宋端作為欽差大臣,代表最高的皇權,若非大事,他自可獨斷乾坤,而不用等候皇帝旨意,自不可等閑視之,即便是清赤府的太守見了他也無不盡力奉承討好。
但宜新不過是個縣,即使小師弟對他再恭敬,也不能讓宜新縣所有人都聽自己的命令。小師弟一心為民,但奈何宜新的水太深,她一個人恐怕是趟不開。
即便是宋端拿著欽差大臣的名頭,若他無兵無權,威懾力也比不過在這裡淫威多年的陳家。天高皇帝遠,政治腐敗,官場黑暗,賦稅繁重,上至官吏,下至小民,所有人都要遵守這項現實遊戲的法規,在這裡,無錢無權,就意味著受人壓迫、無處申冤。
宋端臂膀都倚著圈形的扶手,很愜意地靠在椅背上,他鳳眼微眯遮住了眼中犀利的神色,嘴角含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大明,信呢?”
大明連忙從懷裡掏出信紙雙手奉上,眼巴巴地等著宋端接下來的話。
宋端的侍從大明前幾日剛趕到宜新,還沒來得及休息,就開始東跑西奔。好在今天主子終於發了話,他能休息幾天了。不然今天跑幾十裡去辦這個,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又要跑到另一個地方去送信,他就算身子骨再利索也得交代在這裡不可。
宋端對著大明擺了擺手,“去吧,給你放三天假。”
“主子,您說的可是真的,我能休息了?”大明眼角耷拉著,顯然已經疲憊到不行了。
宋端被逗樂了:“你再不走,那就——”
“屬下告退。”聲音剛落,人已經不見了。
宋端唇角勾了勾。
他拿著著信紙端詳,信紙用的是花簾紙,迎光看時能顯出除簾紋以外的發亮的線紋,還帶著淡淡的梅香,看起來就價值不菲。
至於這寫信之人,來頭更是不小,厲王謝遠林,當今聖上的大哥。
他的封地在黑寧,位於清赤府的東南方向,厲王府就在黑寧府的主城,離這裡宜新也就一百來裡地,若是快馬加鞭,一來一回不過三天時間。
自兩年前被送往封地之後,除每年朝貢之外,幾乎不見他的訊息。不過背地裡,厲王這兩年的小動作可不少,還自作聰明地以為沒人知道。
當年皇位之爭,群臣中的擁護謝遠林的可不在少數。即便謝鬱是先後所出,兩年前先皇重病之時,卻也幾乎沒人看好謝鬱。平民百姓不知道當今聖上曾流落民間,但在京城這些高官權相那,可不是什麼秘密。
如今的中極殿大學士,徐邈敞徐閣老,當年可是出了名的大皇子一派。不過,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大皇子和二皇子鬥得你死我活,最後還是謝鬱成了皇帝。
離京之前,徐閣老似乎和他兒子鬧翻了,如今父子兩人相見兩厭,也不知後面是什麼發展。
宋端想到京中目前複雜的局勢,眸中的墨色愈發深沉。
他站起拍了拍袖子,來到縣衙大堂的一側,黛青的褻裘顯得他的眉眼愈發深邃,他隔著窗戶靜靜凝視她。
聞瑎此時正坐在縣衙大堂的太師椅上,審理著一起偷竊案。
一衙役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什麼,聞瑎點了點頭。
大約過了一炷香,這案子便了結了。被偷東西是個小商販模樣的人物,聽說此人平日裡對官府極為不滿,此刻卻是一臉感激之色。
聞瑎對著堂下跪著的商販笑了一下,便從側門離開。
宋端正站在那裡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