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武的將領跪在殿下,深深稽首。
“臣蒙驁,願為君上手中利劍,掃蕩六國。”
少年嬴政望著階下的蒙驁,疾步向前,扶起蒙驁。
他看著自己彷彿與蒙驁說了什麼,將一枚虎符遞到蒙驁手上。
等蒙驁行禮離開,他轉身回到階前。
冰冷的指節拂過王座上的青玉席鎮,觸控著上方的溫度。
《禮記》雲:“天子之席五重,諸侯之席三重[1]”。
東周君和西周君俱已亡於大秦的鐵騎之下,可若要名正言順地坐這五重之席,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亡六國,並天下……”
他撫平玄衣上的皺痕,撩開纁裳的下擺,緩緩坐上王座。
寒冷的感覺侵襲全身,少年嬴政獨自一人坐在王座上,望著漸漸暗下來的大殿,察覺到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麼。
在無邊的孤寂與困惑中,他似乎聽到幾聲關切的呼喚。
“政兒¥……政兒……”
這道盤旋在耳邊的聲音似曾相識,可少年嬴政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
“汝為何人?”
昏暗而冰冷的大殿,仍然只有他一個人。
“政兒,起來喝點粥再睡。”
宮殿中央忽然出現一塊白色的光團,將黑暗推向了兩邊。
小嬴政的視線逐漸清晰,他看到秦子楚擔憂地撫了撫他的額,動作小心地托住他的脖頸。
汗涔涔的後背貼著另一人有些發涼的身軀,一支木勺被遞到自己嘴邊。
勺中的粥被吹到適宜的溫度,入喉的瞬間,帶走了些許幹燥與疼痛。
秦王子楚……他不是已經薨逝了嗎?
小嬴政只覺得頭疼欲裂,宛若在火爐中烘烤的大腦完全無法思考任何問題,只能麻木而機械地吞嚥送到口中的粥。
等一碗白粥見底,沾水的絹布輕輕擦拭他的唇角,小嬴政才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似乎回到了三歲那年……跟著秦子楚一起回到秦國。
小嬴政抬起無力的手,碰了碰自己的額頭。
一塊柔軟濕潤的布料搭在上方,即便隔著此物,他也能感受到下方傳來的熱度。
“我……起了熱病?”
一開口,聲嗓極為沙啞,與疼痛的身體一般,似被沉重的戰車碾過。
“你高熱不斷,需要好好休息。”
秦子楚替他掩好被子,握住他的手,
“繼續睡吧。”
無暇思考,小嬴政再次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他因為身體不適睡得極淺,在熱火的烤制中,每隔一段時間都能感到頭上傳來清涼之感,舒適的涼意帶走少許不適。
他猜到是秦子楚在為他替換的絲帛,也不知道對方替換了多少次,竟能如此的……不厭其煩。
漠然置之的內心第一次産生強烈的動搖。
若這仍是偽裝,那秦子楚做得也太天衣無縫了些。
若不是……
上輩子對長子不聞不問的秦子楚,這輩子為何像是換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