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小嬴政自己寫的。
三歲的孩子,有些連話都說不利索,更別提完整、端正地寫出這麼多字。
呂不韋忽然明白秦子楚為什麼這麼重視這位小公子——不只因為他是秦子楚目前唯一的子嗣,更因為他的聰慧。
自以為堪破真相的呂不韋,自顧自地為秦子楚的反常態度套上了一層邏輯,全然不知自己的猜測已歪了十萬八千裡。
“定將不負公子之託。”呂不韋不敢再用敷衍小孩的態度對待小嬴政,語氣中帶上了真正的恭敬,“公子要的這些東西,革囊、削刀倒是好辦,至於這手弩……”
呂不韋頓了一頓,“這不是易得之物,而且相當笨重,容易傷到自身。”
他點到即止,沒有繼續勸阻,“公子為何想要這東西?”
“從武遂到鹹陽,這一路絕不會太平。”小嬴政持重回道,“阿父體弱,身單力薄,若遇上歹人,恐無對峙之力。我想尋一些武器防身……即便用不了,也可震懾一二。”
當聽到“身單力薄”這幾個字,呂不韋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他可清楚地記得秦子楚是怎麼一人對付三個刺客,又是怎麼一拳把自己打暈的。
如果這還叫“身單力薄”,那他呂不韋算什麼?不堪一擊的癱子嗎?
呂不韋的臉扭曲成一個微妙的弧度,他仍記得先前的教訓,沒有在小嬴政面前胡亂拆臺。
“這……在下會盡力而為。”
小嬴政斂袖謝過。
呂不韋將木牘揣入懷中,走出居所。
秦子楚仍坐在堂內,見他出來,溫聲詢問:“都處理好了?”
看上去像是在詢問小嬴政的事,但是呂不韋知道,秦子楚真正問的並不是這個。
他在問自己有沒有處理好“內賊”的事。
呂不韋端正衣襟:“都已處理完畢。”
秦子楚點頭,從懷中取出一片木牘:“我這裡有一物,煩請呂兄代為準備。”
呂不韋:“……”你們父子倆真不是商量好的?
忽略這一幕的熟悉感,呂不韋認命地接過木牘,閱讀上面的文字。
“‘可容納一人的織袋’……這是?”
呂不韋看向秦子楚,欲言又止,“王孫……莫非有物品需要大量運送?”
“不曾。”秦子楚道,“此為睡袋,可供野外使用。”
呂不韋茫然:“何為‘睡袋’?”
秦子楚嘆了口氣:“政兒大病初癒,不可再見風t寒。然而你我此行需得疾行趕路,免不了風餐露宿。若能在密實的織袋中鋪一些毛皮,讓政兒睡在其中,興許能好上許多。”
呂不韋恍然,精明地道:“那不如多準備一些?”
“若呂兄方便,自可如此。”
呂不韋應下,帶著兩片寫滿字的木牘離開。
又過了五日,小嬴政的身體徹底恢複,武遂的守城官在呂不韋的疏通下給予了方便,秦子楚一行人踏上了前往鹹陽的路途。
呂不韋的妻弟東郭綏因為做了虧心事,心中有鬼,不敢靠近秦子楚父子。
當他收到呂不韋佈置的特殊任務,準許他單獨行動時,東郭綏高興極了,忙不疊地答應下來。
“不就是穿著皂色綈袍,坐車在函谷關外跑一圈嗎?這有何難,我長這麼大,還沒穿過如此尊貴的衣飾呢。”
貴族與庶人有別,即便他姐夫富可敵國,也沒資格穿士大夫的服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