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憶起更多，想要找到對方咎由自取的佐證，卻找不到分毫。

這是他的孩子，並未做過罪無可赦的事。

被兄弟譏嘲也好，被姬妾愚弄也罷……這似乎並不是異人的過錯。

他曾一度希望異人消失，從未存在於世，可直到異人真正“消失”的那一天，他才開始思考……他所做的這一切，他不斷傾瀉的情緒，真的是正確的嗎？

彷彿從一場漫長的夢境中蘇醒，當異人“死而複生”後，他開始拋開過往的偏見，嘗試著用客觀的視角觀察對方。

不管是應對秦王，還是應對其他人，異人的行事都頗具章法，有禮有節，從未出現差錯。

他對政兒極好，對夏姬這個怪異且冷淡的母親極好，對華陽也甚是關心，做到了為父為子的職分。

唯獨在面對他這個父親時……異人眼中藏著滿不在乎的漠視，彷彿他只是一個不得不碰頭的陌生人。

僅有的一次失態，出現在他與政兒初見的那一天。

「我們是怪異之人，你又是什麼？亂臣賊子？」

亂臣賊子麼……曾因為自己父親活得太久，而希望自己父親早點死，讓他早日繼承皇位的自己，確實可以稱得上是“亂臣賊子”。

聽聞鬼神會聽到人們心中的咒詛，將不幸降臨在被咒之人的身上。

阿父身子骨那麼硬朗，卻無病而亡……是不是因為他曾不孝地咒詛了阿父？

如果他不曾咒罵生父，嫌他活得太久，是不是阿父還能再多活幾年？

瘋狂滋長的念頭，猶如藤蔓一般纏住他的四肢，將他緊緊束縛。

他不是一個好兒子，更不是一個好父親。

他才是該死的那一個。

……

“君上，君上！”侍從輕輕呼喚秦王柱，卻見t對方渾身是汗，怎麼也醒不過來。

“快，快去找華陽夫人，叫勳上工來！”

當華陽夫人趕到時，秦王柱已被安置在榻上，正由勳上工診脈。

“上工，如何？”

勳上工收回診脈的手，神色驚疑：“這……君上似是中了毒。”

華陽夫人駭然：“中毒？”

勳上工連忙道：“臣不敢確認，還請夫人讓奉常與宮內的全部醫工前來，一同辨別。”

等宮內所有會醫術的官員到齊，一群人先後為秦王診斷過，聚在殿外，各抒己見。

“確實像中毒的症狀。君上近幾日可有不思飲食，煩躁不安的症狀？”

華陽夫人一驚，立時點頭：“確實如此。”

只是所有人都以為秦王是因為悲痛過度與過度操勞影響了食慾，不曾找醫工來診斷。

“宮中的飲食，皆有定例，應當不會出錯。不知君上……是否食用了宮外的東西？”

華陽夫人仔細回憶，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