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一股酸澀到極致的味道溢滿口腔,讓他瞬間扭了臉。
立即吐出果肉,還未調整面部表情,就聽門外傳來宮人的彙報。
“太子,呂相求見。”
呂不韋回來了?
嬴政面無表情地洗了手,用絹布擦去手中的汙漬。
“設席。帶他去側殿。”
“是。”
不管心中是什麼想法,嬴政在呂不韋面前都是一副平和禮遇的模樣。
昔日的糾葛,彷彿早已被他忘得一幹二淨,不叫人看出分毫。
呂不韋自是不敢拿大。
十年前的糾葛姑且不提,嬴政這些年的表現,讓他這個隱隱自負,又滿是城府的新任丞相不敢等閑視之。
兼之秦王子楚只有這一個子嗣,對這板上釘釘的未來秦王,呂不韋只有敬重的理,不敢表露任何異心。
他恭敬地行完完整的禮節,這才吐露來意。
“不韋在吳陽防旱之時,遇到一位偶得仙緣的方士……”
話未說完,呂不韋便感到一陣冰冷的視線投注在他的身上,似乎要將他整個人剮開。
呂不韋話語一頓,不慌不忙地接下後半句,
“雖然不知道此人有多少能耐,卻也不可任他流落在外,更不可讓他前去東方諸國。”
此話合情合理。即使雙方都知道,呂不韋就是在揣度嬴政的內心,他說的這些話都是託詞——有這合理的藉口擋著,不管嬴政心裡如何作想,都只能輕輕地揭過此事。
距他所擔心的那個時刻,只剩半年。他確實早已病篤亂投,將希望寄託在民間奇士的身上。
“此人現在何處?”
“此人正在宮外候著。若太子有意,可傳召入宮。”呂不韋恭敬地低著頭,藉著深深拜俯的舉動,掩去唇角的些微弧度。
……
嬴政見完方士時,天色已黑。
他草草用完飧食,躺在榻上,腦中被諸事糾纏,難以入眠。
直至下半夜,他才渾渾沌沌地睡著,無知無覺地進入夢境。
夢中,他向方士詢問延壽之法。
方士起初神色莫測,滿口都是“天命難違”,“壽數有定”。直到被劍鋒架在頸前,他才終於服了軟,將一顆延壽丸交出。
嬴政未及著履,帶著延壽丸前往王殿,卻見宮人與侍中跪在殿外,椽梁上掛滿了白幡……
驀然驚醒,他翻身而起,恍惚了片刻,方才意識到剛剛的一切都是夢。
沒有延壽丸,也沒有白幡。既無得到,也無失去。
即使只是一個虛妄飄渺的夢,大起大落的心境仍讓他疲乏心煩。
天色未亮,卻再難以入睡。嬴政便起了榻,點上一盞燈,檢視案上的竹簡。
晉陽的旱災雖已得到處理,因為旱災而生出的“兵變”,未必會隨之消失。
人心難測,意圖藉著天災人禍造亂起兵,謀取私利的人不在少數。不論如何,他都得提前解決這些隱患,不讓王父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