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還魂 原本就陡然而生的荒謬猜測終於徹……

這些年, 秦子楚在暗中培養了一部分勢力。這一部分勢力並不屬於秦國，也不屬於宗室，單屬於他本人。

如果上天真的限定了他的時壽……在猝然薨逝前, 那他必須提早安排後手, 預防秦國境內可能出現的動蕩。

這一次的出宮之行，就是為了趕在死期之前，妥善地安排好一切。

……

等秦子楚將所有的勢力安置妥當，已是到了深夜。

無星無月的夜幕濃如潑墨, 鹹陽宮外, 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在道上行駛，任由木輪發出單調沉悶的聲響。

接連趕路的疲憊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泛濫，秦子楚靠著車廂, 忍著幾欲吞噬意志的昏沉, 閉眸小憩。

只需要再撐一會兒，只要將調動勢力的印信交給政兒，他就……再無後顧之憂。

木輪刻板地前行。

漫長的時間伴著漫長的夜色, 徐徐流淌。

半夢半醒之間, 逐漸沉重的意識開始浮現一些極其陌生的畫面。

先王嬴柱的漠視，宮人的竊語, 被當做棄子丟到趙國、放任“他”自生自滅的窘境。

這些畫面太過真實, 彷彿真真切切地發生過——積攢了無數的灰暗與痛苦，構成了令人終生不會忘卻的回憶。

秦子楚在這片晦暗艱澀，幾乎讓他喘不過氣的畫面中沉淪了許久，直到在這零碎卻又連貫的畫面中找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才恍然意識到，這或許是這具身體——另一個“嬴異人”的記憶。

這片呈現出灰敗之色的記憶，至始至終都是令人窒息的過往, 並沒有祝官秦良的存在。

對於這個世界的“嬴異人”而言，他的世界一直是虛無昏暗的色調，從未見過任何光亮t。

沒有人在黑暗中為“他”點燃一支燭火，更沒有人孜孜不倦地與“他”講道理，向“他”述說為人處世的原則。

“他”只是被動地承受一切，又不自覺地……將這一切傳遞給下一個人。

如同宿命的輪回，當“他”察覺到的時候，被漠視、被拋棄的小嬴政，已經成了昔日的“他”。

秦子楚蹚過一片又一片的回憶，最終停留在在“他”拋下幼子的那個畫面。

捫心自問，若是從未遇見過秦良，從未被灌輸過“正確”，他，秦子楚，是否會與另一個“他”做出同樣的選擇？

秦子楚無法肯定，更無法妄言。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一個極為嚴峻的問題。

就連與他互為同位體的“嬴異人”——平行世界的另一個自己——他都不曾真正瞭解過，那麼……他真的瞭解政兒嗎？

過去的他，總是將政兒的經歷與過去的自己等同，想要做政兒生命中的“秦良”，充當引導者的身份。

潛意識裡，他預設政兒會像曾經的他那樣，不再陷於過去，不再迷茫，但他從未想過——政兒並不是他，未必需要所謂的引導。

他自以為正確的道路，未嘗不是另一種的傲慢，與“嬴異人”沒什麼不同。

察覺到這一點，前一日的爭執再次浮現在腦海當中。

——“直言不諱的抗拒，與藏在虛假溫情下的推卻，究竟有何區別？”

確實並無區別……他與另一個自己，本質上是同一類人。

帶著幾許自嘲的心思淌過，沉重的意識愈加渾噩。當所有記憶如走馬燈一般淌過，意識重歸灰暗，只剩下兩道朦朧的白光。

左邊的白光通向璀璨的星河，星河中倒映著朦朧的身影。

“王孫怎麼還不醒？”

“醫者說並無大礙，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