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 故人

“抱歉, 班長。”

賀知意啞然，慢慢垂下視線。

許程文的目光太過赤誠，像是不願留給她絲毫辯駁的機會。賀知意沉默低頭, 從頭頂平視過來，堪堪到許程文肩頭。

兩人後續相對無言。

賀知意身形瘦小, 披著的長發及腰，兩手提著禮物置於身前, 手腕腕骨雙雙呈露, 勾著繩帶的指節細長而白，指尖微微泛紅。

許程文一瞬間覺得恍惚。

他不知不覺間竟長高了這麼多，高出了賀知意這麼多。

回想已過的曾經，他一直謹遵父母的要求, 年少輕狂時也會反抗一下, 可每當看見父母無言沉默，眼底對他滿是深沉的失望時，他就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了。

他們不會責罵他, 卻總能一句話也不說的警示他該做什麼, 要做什麼。

他從小到大按照父母對他的人生規劃前進, 這一路都以一種另類的順風順水走來，他習慣了事事依照父母的安排。

大概正因如此, 時間久了他也開始麻木。

他沒去深思過這樣有何不妥，他只知道照做就好，只要他一個人照做, 其餘人就都會開心。

可唯獨有一件事，是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聽命於父母的。他們安排好了他人生的每一步，連他畢業後要娶誰都提前規劃好了。

他不願意。

這是他唯一不願意的事情，是他唯一堅持著要反抗的事。他喜歡誰, 要娶誰，為什麼連這一點私人的選擇都無法擁有。

他常常因此感到挫敗，也因此越發不敢靠近賀知意，可這種事要怎麼控制。他t就是喜歡賀知意，從高中見面的第一眼就喜歡。

他很清楚，他想娶的人，只有賀知意。

不知不覺間，大家都在長大。

可賀知意總是給人一種錯覺，一種她永遠都在原地停留的錯覺。她的世界好像永遠混沌不見天日，永遠都在無聲掙紮。

有那麼一瞬，他想伸手觸碰眼前的人，可等抬手，手指真正動起來的那一刻，心底生出的卻只是無盡的恐慌。

許程文心生煩躁，也生出挫敗。

他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麼，為什麼賀知意總是這樣，為什麼賀知意總是這種狀態。

他懊惱自己還沒有那個資格，也沒有那個能力——無法保證現在的自己可以跟父母對抗，也沒有能力承諾給賀知意一個更好的未來。

更重要的是，賀知意不喜歡他。

是的，賀知意不喜歡他。

這才是許程文感到最大的挫敗之處，賀知意甚至不會給他一個與父母對抗的機會，不僅僅是這樣，她連讓他靠近她的機會都不會給。

可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可以是賀臨禮呢……

為什麼偏偏可以是那種人？為什麼偏偏是那個做什麼事都不管不顧，總是一副放浪形骸的賀臨禮。

賀臨禮真的比他更好嗎？

因為他是羅森特的學生嗎，還是因為他是大家口中的天才。亦或者，是因為他曾是她的哥哥……

許程文不明白，他想不明白。

他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賀知意寧願“拖累”賀臨禮，都不願“拖累”他一下，為什麼賀知意偏偏選擇了那個人。

“知意，你能不能，也看一下我？”

許程文也慢慢垂下了頭，他聲音越發沙啞，模樣看起來更為挫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