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意隱約覺得,自己已經被人撿走了。
可溫暖總是短暫的,等朦朧的視線清明起來時,外婆已經病倒在床。
外婆氣息奄奄,咳嗽不止,手也顫抖個不停。
冬天好冷,冷得外婆都凍僵了。
賀知意也又冷又餓,她凍得開裂發僵的手,抓著外婆更為粗糙僵硬的手。沒有溫度,她的手沒有溫度,外婆的也沒有。
她只能感受到外婆顫個不停的小指。
外婆在那個冬天走了,賀知意也再記不清外婆的模樣了。
賀知意只有外婆了。
錯了,錯的。她什麼都沒有了。
又冷又餓,又痛又麻木。
可夢比往日多了點極其短暫的溫馨和暖意,那些恐懼卻也比往日更加清晰,因為她全都記起來了。
她記得母親要殺她,記得平院那個護工,記得護工的丈夫……也清晰記得那個陰暗潮濕的禁閉室。
噩夢一如往日,她嗚嗚咽咽的哭,不知道今天為什麼會多了一絲委屈。
賀臨禮就安靜坐在床頭,沒有開燈,他看不清她的臉。
夜裡空蕩又安靜,賀知意的哭聲那麼清晰,又那麼刺耳。
她哭得那樣悲傷,又那樣絕望,也哭得那般委屈。
賀知意。
賀知意。
想俯身抱她,可喉嚨酸澀,身體僵得無法動作,他鮮少覺得自己的眼睛也是酸澀的。
嗚咽聲漸漸小了。
她開始抽噎,像是偷偷哭了很久,大概累了。即使是在夢裡。
他靠在她的身側,隔著被子輕輕把人抱在懷中,怕懷裡嗚嗚咽咽的人驚醒,他動作很輕,隔著被子輕撫著她的後背,懷中人的嗚咽聲漸漸停歇。
也許他的安撫真的有了作用。
她側躺著,蜷縮成團,小小一隻,身體還在輕微一抽一抽,呼吸並不順暢,時不時喘上一下,委屈極了。
一直持續到後半夜,懷中人終於完全安定下來,賀臨禮安撫的動作也漸漸停下,直到最後抱著人不再動作。
次日,晨光熹微。
賀知意漸漸轉醒,窗邊人察覺動靜,順手拉開窗簾,卻只拉開一角,光線進入部分,很是適宜,並不刺眼,留給賀知意適應的時間。
賀知意完全睜眼,看清了床對面的人。
光線投射在賀臨禮身後,他此刻長身立於窗前,臉上有些背光,又絲毫不減精緻,賀知意懵懵懂懂向下掃去,見他已經換上日常的衣服。
賀臨禮朝她走近,兩手撐在床邊俯身:“醒了?”
語氣低啞溫柔,滿是寵溺。
賀知意後知後覺,一瞬紅了滿臉,忙把頭縮回被中。
好奇怪,睡得很好。醒來時一身輕,睡得好到她一點記不清昨晚有沒有做夢,又夢見了什麼。
哪怕賀臨禮在。
賀知意越想頭越縮得厲害。
“怎麼,不想上課?”
隔著被子,賀臨禮的聲音悶悶的,卻又很近。賀知意回過神來,快速翻轉了身,從被子另一個縫隙鑽了出去。
要上課的,不管怎樣都要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