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無形的利刃

蘇默加快腳步離開了溫琳家，剛剛三瘸子看向自己的目光讓蘇默感覺十分的不適，直到拐過兩個巷口，那種說不出的感覺才消退些許。

他一邊走著一邊有些擔心三瘸子會不會對溫阿姨做什麼，一路上蘇默都在想琢磨著這事，這時蘇默才猛然覺得溫阿姨的家似乎並不是她的家。

蘇默在書上看過，家應該是愛與尊重築成的港灣，但溫阿姨和三瘸子就像是花和花店，一朵花是不需要花店的，但是花店需要花，溫阿姨就像一朵盛開最熱烈時被攀折的花，美麗卻失去了自由和生命力。

蘇默思緒紛亂，不知不覺間忽略了周圍的動靜，突然，眼前一暗，三個熟悉的身影擋在了他面前，正是上次欺負他的那三人，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目光中滿是挑釁。

這三個混小子欺負蘇默早就成了家常便飯，村裡追著砸石子，學校煽動全班排擠，就連放學路上也要找茬。蘇默不是沒反抗過，那次被逼急了，反抗過激將其中一個小孩咬傷嚴重。

但那人的母親是個蠻不講理的婦人，當天下午就帶著自己的孩子和三個孃家兄弟闖進蘇家院子，把瘸腿木門踹得直晃蕩。那女人掐著水桶腰往院中央一站，嘴皮子上下翻飛：”小啞巴把我兒子咬破相了！醫療費、營養費、精神損失費，少說五千！

四個大人像堵牆似的把祖孫倆圍在中間，高大的人影籠罩著當時滿臉青紫的蘇默，蘇奶奶不停的朝著那家人道歉，聲音顫抖著，彷彿每一句”對不起”都帶著沉重的無奈。

蘇默站在奶奶面前，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心中湧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憤怒。他沖到奶奶面前，雙手飛快地比劃：”是你的兒子先欺負我，他們三個打我一個！我才還手的！”然而，他的雙手在空中劃出的每一個動作，都被對方冷漠地無視，那些人或許明白蘇默大概在說些什麼，但他們根本不在乎真相。

蘇默不甘心，繼續用手語一遍遍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可那女人連眼皮都不抬一下，直接一巴掌拍開他的手：”少在這兒比劃這些沒用的！”

隨後一把推開蘇默，手腕上的金鐲子叮當作響，朝著蘇奶奶罵道：”要麼賠錢，要麼把這小畜生送少管所！”說完啐了口唾沫，她兒子站在一旁，額頭貼著紗布，卻朝著蘇默咧著嘴笑得得意。

他們要的錢太多，蘇奶奶拿不出那麼的多的錢，蘇默急得直比劃，想讓奶奶報警，可老人只是搖頭，低聲下氣地求他們少要些。

那女人環視了一圈破舊的院子，尖著嗓子嚷道：”看你們家這窮酸樣，那就少點吧！”她指著蘇默的鼻子，”死啞巴，要不是你招惹我兒子，他能欺負你？一個巴掌還拍不響呢！下次再敢還手，該多少一分都不能少，沒錢就去借！”

蘇奶奶佝僂著背，一遍遍鞠躬道歉，顫巍巍地把錢遞過去。等那群人罵罵咧咧地走了，蘇默還站在原地，身上的傷火辣辣地疼。他望著奶奶，他想問為什麼捱打的是自己，沒有錯的也是自己，賠錢的卻也是自己家，但最後蘇默看著奶奶嘆出一口氣，便什麼問題也問不出口了。

院子裡只剩下祖孫倆，蘇奶奶默默收拾著被踹翻的竹簍，拉著蘇默進屋上藥。碘伏擦過傷口時，蘇默咬著牙沒吭聲，屋裡靜得能聽見牆上老掛鐘的滴答聲。

”默默，”蘇奶奶終於開口，粗糙的手掌輕輕擦去他臉上的灰，”以後見著那些人，繞著走。”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咱家...經不起第二次了，咱們沒錢，也沒勢，你要懂事一點......”蘇默看著奶奶布滿皺紋的臉，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之後，蘇默不敢再自輕易的對這幾人動手了，即便被逼急了，他也只是稍微反抗，試圖讓他們明白，即便是這樣的自己，也不是可以隨意欺辱的小狗。但是同時蘇默又十分的不甘心，他依舊不能理解奶奶那天為什麼那樣的妥協，為什麼不能告訴警察呢？自己沒有錯，自己沒有主動打人，只是想安安靜靜的回家，但是為什麼大家都會覺得作為受害者的自己都有錯呢？於是蘇默假期都會去尋找塑膠瓶，這些廢品可以換錢，而這些換來的錢可以某些時刻撐起小小的自己。

而此時此刻這三人擋住了蘇默的去路，蘇默下意識後退半步，後背抵住了冰涼的磚牆，退無可退,“哎，小叫花子，怎麼還敢往這邊鑽？上次你咬我們老大的賬還沒算呢！”其中一個男生說著伸手狠狠推了一把蘇默的肩膀。

蘇默猝不及防，後腦勺重重撞在牆上，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眉頭緊緊皺起。他咬著牙沒出聲,一雙大眼睛瞪著眼前這幾人，心裡想著：自己不能打架，但更不想捱打，而且要是自己回去晚了，被奶奶知道自己又碰到這幾人可能會生氣。

”哎喲，老大你看！”另一個瘦猴似的男生怪叫起來，”這流浪狗還會瞪人呢！”他搓了搓手，眼裡閃著不懷好意的光，”咱們跟他玩玩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蘇默見他們這副架勢，知道今天是躲不過去了，他抬起眼，快速掃視了一圈：上次被自己咬傷的胖子老大依舊站在中間，雖然塊頭大、動作笨拙，但力氣不小；旁邊兩人，一個瘦得像竹竿，另一個則矮墩墩的，腿短得像個樹樁。

後腦勺還在隱隱作痛，蘇默使勁眨了眨眼，把眼眶裡的淚花憋回去，腦子飛快地轉著：矮個子腿短，跑不快；胖子老大太重，追不上；那就只剩......這個瘦子了！

那三人見蘇默低著頭，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以為他認慫了，正得意洋洋地準備上前教訓他。誰知蘇默突然抬頭，眼神一凜，猛地伸手朝瘦子胸口狠狠推了一把。瘦子猝不及防，踉蹌著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蘇默趁機拔腿就跑，像只敏捷的兔子，轉眼就竄出去老遠，根本沒給那幾人反應的機會。

“艹！”被推的摔倒在地的瘦子罵了一聲，隨後胖子老大也反應過來，立馬朝那個矮子喊道：“煞筆！快去追，老子一定要揍死他！敢耍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