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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凝凍(中)

血凝凍中)

清早跨進勾欄院門的時候蕭騁就覺著不對,不祥預感分外強烈。

像是早知道他要來,錦瑟提了個鬥大包袱坐在門檻候他,嘴裡不停叨唸著什麼。

蕭騁彎腰仔細聽了,她唸的好像是方藥單子:“雁來紅三錢,蔓陀草五錢,菡萏二錢,月見草一兩,隔年雪水熬煮,三碗變一碗……”

翻來覆去她就這麼念著,見蕭騁來後忙扯住他衣袖發問:“菡萏是什麼?雁來紅是什麼?……”

蕭騁被她繞的發暈,苦笑著按住她肩頭:“那麼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這翻來覆去背的是什麼?”

“藥方!”錦瑟答,滿臉俱是歡欣之色:“昨夜青衫哥哥逼的我背了一夜,說是今天你會來帶我出門遊玩,要我出門後切記按這個方子熬了湯藥敷臉。”

“帶你遊玩?”蕭騁默唸這句,恍然間大夢初醒。

他掠起衣衫急奔,風刮過臉頰,似霜刀刺骨。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愚鈍至此?

早該知道他已萌死志,早該知道他昨日是親手託孤。

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選今日,要在誕生的同日將生命終結。

但願還來得及吧,一路他這麼想,奔跑到咽喉刺痛如被火燒。

只可惜仍是遲了一步,路到盡頭時晏青衫已然將藥服了,琉璃瓶碎了滿地,而他正拿手沾著口中噴湧鮮血,寫那詩裡最後一個字。

詩只四句,寫在不易察覺的牆角。

――王梁舊夢短,玉階去路寒,別君三千裡,夜冷照青衫。

是首藏頭詩,暗藏了珏別而字,又音同訣別,寫了只為給一個人看。

縱死時不帶怨猶,他心卻仍有掛記。

這些內情蕭騁當然不懂,他只管抱住了晏青衫身子,不停拿手探他呼吸,喚人時嗓音沙啞猶如困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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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以後勾欄院儼然成了醫府,蕭騁這一生也從來不曾似現下這般窮兇極惡,恨不能將那些無用的名醫一個個拖將出去殺了。

千年人參,天山雪蓮,一指長的蟲草,所有真真假假以他胄親王權勢能夠採集到的良藥都被覓了來,能服的服了,不能服的燉作湯藥強喂,晏青衫那口凍泉般時斷時續的活命之氣總算是穩固了,只是人還不曾清醒,一日日靜臥,身軀冰涼。

夜冷照青衫。

蕭騁望著牆上這句五言詩,再不能按捺心緒,揮手將桌上公文拂了滿地。

戰事,奪權,傾軋,他躲不開這些紛爭,他分秒不得停歇,人到哪裡,公文繁務便跟到哪裡。

不錯,是男兒自當不負淩雲之志。

可若是青衫冷卻長夜自此孤寒,他還要這些身外繁華滿目喧囂作甚?

“罷了。”

許多人都聽見他這句喟嘆,有遺憾也有釋然。

什麼罷了他不曾說,可自此他早朝罷上公文累積,再不是那個事必親躬日夜操勞的胄親王。

朝內固然有些動蕩,可也不是江山就因他缺席而崩塌。

這結果他早該預見,只不過缺了那雷霆一喝。

所以他日日將晏青衫手握了,心內平靜,並不嗔怪自己。

不是志氣短淺,因為區區一個晏青衫而放棄一切。

差點失去他,不過是那雷霆一喝,是促他放棄困頓掙紮的一個由頭。

結果晏青衫於第十日醒來,幾乎和聖上親臨同時同刻。

他睜開眼那刻,蕭凜正自門口踱步而來,不可置信問道:“你便為了這戲子將軍國大事全都撂了?七弟,你幾時學的這般沒有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