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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凝凍(中)

蕭騁聞言起身,緩緩躬腰行禮。

“三哥。”他道,語氣如舊端敬。

何情何景下他也不能忘卻他們是君臣,性格,決定他越不過忠前那個愚字。

蕭凜不語,踱步來到晏青衫跟前,先是捏住他下顎端詳片刻,再然後突然發力卡住脖頸將他高高持起。

“做婊子,就該當守做婊子的本分。”他咬牙切齒:“你學那貞潔烈女尋死,到底是存心要博誰的同情!”

“三哥。”

身後蕭騁又喚,語氣仍是端敬,可掌攜勁風如電襲來,只一記就將蕭凜卡住晏青衫脖頸的右手遠遠蕩去。

“你!”蕭凜變色,幾乎不敢相信一向溫恭的蕭騁居然敢出手冒犯於他。

蕭騁將晏青衫扶攜著躺下,自桌上取了酒壺和杯盞,斟滿後端於怒形於色的蕭凜。

不待蕭凜發話,他已將跟前水酒飲盡,抬首問道:“上好竹葉青,三哥不喝杯嗎?”

蕭凜不明白他這是弄的哪番懸虛,遲疑片刻也仰頭將酒飲了。

“多謝三哥。”蕭騁將他手間空杯接下,突然一掠衣衫雙膝跪地:“杯酒泯恩仇,蕭騁請聖上恩準去往滄州守陵。”

蕭凜聞言睜圓了雙眼,良久不及反應。

“什麼?”他俯身:“你剛說什麼?”

蕭騁抬眼望他,因中間隔閡已決意放下,那目光無畏而坦然。

他重複:“蕭騁請聖上恩準去往滄州守陵,唯一條件是帶晏青衫同往。”

“晏青衫?”蕭騁回身,又望晏青衫一眼,猶不置信:“你就為了他?為了他放棄你前程功業?”

“三哥。”蕭騁垂首:“你我自小相依長大,這樣情分你對我仍存猜忌,既是如此,既是萬般皆不得好,我不如全身隱退,這念頭我早有,只三分為他,餘下七分……”

“餘下為誰?”蕭凜接過話頭:“為求自保嗎?”

“三哥。”蕭騁長嘆:“不管你信與不信,我記得你從小眷顧我,記得是你扶我第一次上馬,記得你諸般親厚。當日我踏平燕國為你,到今日中止紛爭亦是為你,你的七弟,自始至終,從不曾存有一絲逆反之心。”

言下無限唏噓,往事歷歷如在眼前。

兄弟間的溫存信任如何就一步步褪盡只餘隔閡猜忌。

權欲,當真是冬是夜,能絲絲抽卻每份情感裡的暖意。

到如今,那暖在他心內猶有,可蕭凜站在最高處,早就被勁風吹了個幹淨。

他立在原地,不斷思量蕭騁這番言辭的真假。

是真心要釋下兵權,還是場要叫自己警惕放鬆的陰謀?

這當口他想起了晏青衫,想起自己心頭曾有過的那個閃念。

為了這戲子,他一次見到他沉穩內斂的七弟失儀,當時他就想,他也許終於找到了這位百毒不侵潔身自好胄親王的弱點。

“那好。”拿定主意後他發聲:“你先料理事務後去滄州,晏青衫如今身子孱弱不便遠行,等你安頓好後,我再差人將他送去。”

言下之意以晏青衫做挾,要蕭騁盡快釋下兵權踐約赴往滄州。

蕭騁失語片刻後應了聲是,繼而又字字如鐵道:“還請三哥尊他敬他,不要傷害他分毫。”

“好好好。”蕭凜揮手,對他這話裡分量絲毫不曾留意。

事情結果進展的遠比蕭凜想象中順利,蕭騁毫不猶豫解下兵權繁務,緊接又馬不停蹄赴往滄州,朝內頓時百相雜陳,有人落寞有人歡喜,更多的則是那些渴盼接下蕭騁權勢一張張發光的臉孔。

這正是蕭凜日夜所想的結局,他將兵權分割,分別賜予了政見相左數人。

自此後他們將為了奪權互相傾軋,同時也互相牽制。

而他自此後也將鑾椅穩坐,再不需擔心誰來搶奪他江山。

所以他連夜睡得從未有過的香甜,連個夢也不曾做。

只是有時他忍不住懷念晏青衫顏色,流蘇帳內雖則春光無限,但又哪一個及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