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陛下此舉,雖護住了邊城士兵百姓,但史官書寫時,卻未必能有好名聲……”
怎料寧詡突然鬆了一口氣:“史書?史書怎麼寫關朕什麼事?”
夏瀲:“……”
“朕百年之後都成一把骨頭了,”寧詡摸摸自己的肚子,總覺得胃脹氣,隨口道:“管他們怎麼寫呢,朕又看不見。”
夏瀲無言片刻,覺得自家陛下的精神狀態的確很超前。
“朕覺得自己也不是很適合當皇帝,”寧詡沉思半天,忽然開口說:“當皇帝天天加班,沒什麼意思,要是段晏真領軍打進來了,朕打不過他,那就讓給他當皇帝吧,朕來當太上皇行不行?”
夏瀲震驚:“陛下……!”
寧詡回過神來,發現夏瀲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忙安慰道:“朕就隨便說說,你別放在心上,哈哈。”
夏瀲:“…………”
把小青也趕回去休息後,寧詡坐在圈椅裡,對著滿案的奏摺文書發了會呆,又見宋公公端來了太醫院送來的補品。
補品苦中帶澀,寧詡嚥了好半天才嚥下去。
吃了一半,他端著碗看了看,嗅見碗中清苦的味道,心中隱隱又浮現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
他不會得了絕症了吧?寧詡心道。
太醫院的院判和史禦醫曾有幾次把脈時,都露出了很奇怪的神情,當時寧詡沒有在意,但如今想來——哪有一個腸胃炎治了這麼久還沒治好的?
再加上最近身體頻頻出現異樣,胸口發癢發疼,只能用布條縛住再穿衣;腰痠得不行,只要坐久了就難受;晚上起夜頻繁、胃脹嘔吐、不耐葷腥……
雖說已經死過一次了,但面臨這些異樣時,寧詡身上依舊陣陣發涼,忍不住曲起腿抱緊了自己。
倒黴催的,不僅要當亡國之君,說不定很快又要死了。
這一次還能繼續穿書嗎?寧詡胡思亂想。
良久後,年輕的帝王扁了扁嘴,沮喪地把臉埋進了臂彎裡。
……他好像真的有點累啊。
從邊境的雁城到京城,最短的路徑,也要經過六座大城。
昭國宮中傳出旨意,給燕國的新帝開了城門,但只允許最多帶一萬軍進城。
不知出於何種考慮,段晏幹脆地同意了。
十日裡,燕軍行處,城內街道上寂靜如死,鴉雀無聲,連小商販都消失殆盡,家家戶戶緊閉門窗,從窗縫裡偷偷往外瞧,膽戰心驚的。
昭國是要亡了嗎?
段晏帶著軍隊一路暢通無阻,直至到了熟悉的京城外,才遭到了障礙。
最後一道城門大白日緊閉,守城計程車兵遞了口信來,說要請燕國的新帝在城外稍候些時間,他們還未得到昭帝的旨意,還不能給他們開城門。
聽見這個訊息,段晏身旁的劉丞相率先皺眉,低低道:“陛下,是否有詐?”
他們此時深入昭國腹地,前後都是昭國的人,如果這個時候……
段晏卻很冷靜,下旨讓軍隊在京郊外原地紮營,淡淡說:“沒事,不急。”
入夜後,昭國宮中,燈火通明。
寧詡、夏瀲、兵部尚書及幾位禁軍將領都在禦書房裡,宋公公進來奉茶的時候,悄聲對寧詡說:“陛下,外面宮道上還跪著不少死諫的文臣呢。”
寧詡正在看今夜的兵力佈置圖,聞言垂下睫,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讓他們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