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真的。”祁妍一臉無奈地看著陳桂芳出廚房的背影。
祁婉等陳桂芳再次出來後進廚房洗了手把碗筷拿了出去。這時候祁先義也已經洗了手坐在長桌的主位上了,陳桂梅坐他旁邊,祁婉和祁妍分別落座對面。
“感冒很嚴重?去醫院去了一天?”又是祁先義那熟悉的質問語氣。
“上午去的醫院,下午去看了柳姝。”祁婉嚥下嘴裡的菜說。
“哼,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對面的男人明顯不相信她的回答,冷哼一聲沒有好氣地說。
飯桌上氛圍一下子變得微妙,陳桂芳忙起身圓場笑吟吟地問祁先義吃不吃飯。
“半碗就夠了,這兩天胃不太舒服”祁先義把碗遞過去。
“媽,你不是誰的保姆。”祁婉端著碗拿著筷子夾了一根白菜。
“你這是什麼意思”,祁先義啪的一聲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祁妍扒拉著飯忐忑地用餘光打量著他們,以前這種情況她還會勸勸架,結果每次都引火燒身,後面就幹脆不說話了。
“有什麼話好好說,幹嘛要發脾氣”陳桂芳又站出來當和事佬,顯然這種情況不是一次兩次了。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回到家裡後就什麼都不做,好像打掃衛生做飯洗衣這些都是女人專屬一樣,甚至現在連吃飯都要人端上桌,飯盛你碗裡來。脾氣想發就發,全家人都得看你臉色過活。”祁婉放下碗眼睛裡面沒有一點情緒起伏地看著祁先義,語氣卻也不大和善。
“這是你應該對你自己老子說的話?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書都讀狗肚子裡去了,就是那個人帶壞了你”祁先義怒不可遏地吼著。
“人之所以會對別人的話生氣就是因為他自己覺得別人說的有理而自己無法反駁”祁婉打斷他又快速地補了一句。
“況且,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清楚,你沒資格提她。”說完這句話,祁婉眼中分明夾雜著寒冰一樣的恨意盯著對面的人。
祁先義突然默不作聲了,陳桂芳見狀反過來教育她“婉婉,你不能這樣說你爸。”
旁邊的祁妍一頭霧水,聽這話的意思是這個家裡還有什麼事情是隻有她一個人不知道的,但是她也沒辦法在這個關頭直接問。
祁妍實在受不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了,也放下了碗筷跟著陳桂芳後面和稀泥說“姐,你少說幾句,爸這麼大年紀了。”
祁婉瞥了一眼祁妍後就起身上樓了。
“得,今天晚上的碗筷得她收拾了。”祁妍心想。
而飯桌上陳桂芳正在給祁先義說好話寬慰他,祁婉走到樓梯口都還能聽見祁先義在餘怒中說“她那麼小她知道個什麼東西”。祁婉也不想再理會,一個人關上房門後躺在床上。
祁婉以為這些年吵了這麼多次早就麻木了,其實心裡還是會難受。她想起了柳姝,她會不會早就知道了那件事,但她卻不怨不恨,明明現在這一切都應該是他們家的,祁婉想到這裡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打濕了枕頭。
柳姝死的那天晚上她看見子洲的快訊後就立刻買了最後一班高鐵票趕回去。她不知道車禍之後柳姝的遺體是放置在醫院還是被家人領回去了,於是打算先回家,準備讓自己爸爸找當時還是刑警隊員的肖叔叔打聽一下。
祁婉到家時,她在客廳喊了幾聲,沒有人應答。於是她又馬上跑到她爸媽的房間準備敲門。房門沒有關好,門的縫隙裡面傳來她媽和她爸爭論的聲音:“當初拆遷的事情總歸是我們佔了他們的名額,現在柳姝死了我們應該幫一下他們。”
祁婉就像被人當頭一棒,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樣站在門口緩不過來神。緊接著又傳來她爸的呵斥聲“你這時候假惺惺什麼,當初提出兩家不再來往的是你,之後這麼多年也不見你提要幫他們,怎麼一下良心發現了?況且……”
還不等祁先義說完,門突然被毫無徵兆地推開撞到牆面後發出巨響。
祁先義和陳桂芳看見臉色慘白,嘴唇也毫無血色的祁婉站在門口盯著他們,眼睛裡面也因為過於激動的情緒而充滿血絲。
“你…你們……簡直…無恥至極…”出於教養祁婉最終還是把即將脫口而出的“不要臉”換成了“無恥至極”,只是嘴唇還在顫抖著,兩行淚水也順著蒼白的臉頰順流而下。
“婉婉你聽我們解釋”陳桂梅手足無措地向祁婉走去。祁婉卻像見了洪水猛獸一樣轉身撒腿就跑。這麼多年以來,他們的每一次的電話都是以爭吵結束,近兩年節假日偶爾回去也是不歡而散。
祁婉心痛得無以複加,原來她們本就從小認識,是她家偷走了本該屬於她們家的一切。祁婉不知道柳姝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們小時候就認識,更不敢想柳姝是怎麼看她的。沒有開燈的房間裡傳來祁婉壓抑的啜泣聲,不知道過了多久,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小,祁婉哭累得睡著了。今晚她難得地夢見了她一直以來想見不敢見的人。
祁婉夢見自己回到了高二那年冬天的晚自習。
高中從來不是電視和小說裡描述的那樣輕松簡單的樣子,更不用說最關鍵的高二下期。第二節晚自習下課了,但是也沒有一個人出教室,一個原因是天氣太冷了,另一個原因是作業太多。在充滿二氧化碳的教室裡面的學生,有的低著頭認真地做著練習題,有的學累了趴在課桌上小休。
班主任考慮到近視的問題,於是讓班上學生按照兩周豎著滾動,三週橫著滾動換座位。
這周的祁婉和柳姝坐到最左側倒數第三排,祁婉靠牆坐,柳姝坐在過道邊。柳姝穿著加絨的帶帽子的水藍色衛衣,外面套著校服,頭發鬆鬆地用頭繩綁了一下,低著頭用鉛筆在物理練習題的旁邊打著草稿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