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會，”裴素素看他，“都城有你放不下的人，他也一樣，他只是沒想到，皇帝會為了求和而聯合奸臣來這些事，他死前，在獄中留下了一首詩，很適合你。”

邵晚臣:“什麼？”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裴素素看著他，“聽說老淮陰侯死在西北，那塊疆土直到現在也戰亂不斷，恐怕已經不屬於椋國了，你想收複嗎？”

這句話算是戳中邵晚臣心口了，他這十年來沒有一日不想收複，沒有一日不想親自帶著背嵬軍回到西北，去將他父親那被黃土掩埋的屍體帶回來，可是直到現在，他都沒找到機會。

是時候未到罷了。

不回答卻已經是回答了，裴素素從別人口中聽到他的曾經，再親眼看到他的為人，是極清楚他想要什麼的。

只不過，裴素素覺得，他現在特別缺一個堅定不移支援他做某件事的人。

“這固然很難，但不試試怎麼知道？你怕你做不來？”她問。

“不是，我為什麼替他打下江山，這不是便宜了他？我可不樂意。他安穩了那麼多年，西北的黃土掩埋了數萬將士，他們需要一個公道，不能就這麼死了。”

“他這個皇帝坐的太舒服了，舒服的他都忘了自己是怎麼坐上去的。”邵晚臣臉色冷著，眼神是能刀人的。

一談到皇帝趙緱，他整個人都變得陰暗了起來，既然有這樣溢於言表的深仇大恨在，他是怎麼忍著的？

嫡姐的安危是一方面，可他也該在嶽州之外有所動作，讓人知道他不是軟柿子，這樣也得在傷害邵晚音的時候掂量掂量。

更何況邵晚音是被未婚夫強娶的，哪怕夫家為了保留那一點點的尊嚴，也不會讓她出事吧？

裴素素其實迫不及待看他動手成功，然後自己就算有功之臣，他也不像是會卸磨殺驢的人，這樣很多事就能靠權力查清，裴明矚再想躲著也該出來了。

“你什麼時候動手，給個準話，算我一份。”裴素素輕快的語氣打破僵局。

“這可是你說的，我並沒有逼你，”邵晚臣微微笑著，“不許反悔。”

裴素素覺得他其實就是在等這一句話，只不過他的表情沒提現出來，語氣倒是有些得意。

他在套路她？

邵晚臣臨了問道: “你剛剛所說的夢，除了我還有誰知道？”

“沒有了，我沒向別人提過。就算說了，別人也會覺得我有病，做夢還能做出真情實感來。”

“確實，但我不會覺得。”他似乎在用一種語氣強調他的特殊。

裴素素狐疑地看他:“真的？其實我的夢很長，不止那些，後面的事聽起來才會讓人覺得我是失心瘋了，你想聽嗎？”

邵晚臣點頭，兩個深潭一般的眸子發著光，他對她的任何事都很感興趣，可盡管是這樣，他也沒讓人監視她，更沒逼迫許遠說出他所瞭解的她。

終於讓他等到機會，讓她自己開口問他想不想聽了！

裴素素心理防線一點點松動，終於有一個人想要聽她的事了，如果不是他主動提起，她會什麼時候想起來自己不屬於這裡？

她一直對自己是穿越者的事閉口不提，那是因為她怕提得多了，讓人抓住把柄，而且自己也會因此和這個世界的人越來越不同，終有一天會被人戳脊梁骨，她討厭別人以任何方式蛐蛐她。

裴素素:“可如果我說了，你不能理解怎麼辦？”

“你盡管說，我盡量理解。”邵晚臣態度誠懇。

“夢裡我不屬於這裡，我屬於一個自由民主的世界，那裡沒有辱沒尊嚴的跪拜禮，沒有人能完全避開法律的制裁，生活也比現在要好，國家不會讓人餓死，更不會讓人沒有書讀，那裡沒有男尊女卑。”

“有時我在想，究竟現在是一場夢，還是曾經是一場夢，夢會什麼時候醒呢？醒來之後，我還會記得些什麼呢？”

裴素素雙眼凝重地看著他，邵晚臣心裡咯噔了一下，一時竟想不出安慰她的話。

他又何嘗不想夢醒呢，每當午夜夢回，他都能看見背嵬軍血流成河的畫面，心情是和她一樣沉重的。。

“算了，我不應該那麼執著的，說得有點多了，你就當聽了我一次瘋狂地演講吧，別當真。”裴素素嘆氣。

“有時執著點是好事。”邵晚臣道，臉色很平淡。

對於他來說，從小在那種環境下成長，面對最多的就是高低貴賤之分，而今她說在她的夢裡，人們自由民主，沒有人能夠肆意妄為，這確實是很好的事，沒什麼可驚訝意外的。

因為自見她，他就是因為她與旁人有著不同魅力，才主動接近她的。

只不過在他們所處的當下，這樣的事很難發生，因為人一旦有了權力就不想輕易放下，位高權重者不會想念自己貧困的前半生。

他也一樣，那些人尚且手握權柄，他又為何率先放棄。

“你不是想知道我都做了哪些準備嗎？我可以都告訴你。”